“说起来,除去那日赫连将军送赫连姑娘来府上,也许久未见将军了,不知将军近日在忙些什么?”叶雨矜望着赫连竭,随意闲话道。
自冰嬉队伍抵达烟城起,赫连竭便京城烟城两地忙活,密切注视着叶府的动向。他一面忠于齐昕笙,仔细留意着可能的疑点,一边又不断地寻找叶雨矜与此事无关的证据。
这些话自然会烂在肚子里。
赫连竭道:“不过是零零散散的事情,近来四王爷生了病,九殿下便应酬得难以抽身,他便要拉上我,所以不得空来。”
九殿下齐昕玉现在在叶雨矜耳中是敏感词汇,她便下意识望了齐昕笙一眼,正望进齐昕笙的眼里。
齐昕笙没想到她会看过来,一瞬的垂眸,便又大方与她对视。
叶雨矜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想起在避暑行宫时柳晴天同她说的话,她当时还记着要帮柳晴天撮合一把,不想回了京城之后接连出事,倒将她抛在了脑后。
“也许久未见柳姑娘了,”叶雨矜笑道,“入夏时还瞧见过赫连将军同柳姑娘同行,想来交情是极好的,不知赫连将军近来可曾见过柳姑娘?”
赫连竭如实道:“见过一两面,却不是相约,偶然在路边遇见的,柳小姐还说要来见王妃,却怕近来府上事情多,叨饶了王妃。”
叶雨矜笑道:“她也是心思细,我应当叫人去请她。”
话音方落,红玉从外头近来,已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新衣裳,头发也重新梳理了一边,回道:“厨房里头已经备好了饭,问王爷和主子什么时候传。”
齐昕笙说:“现在便传吧。”
红玉应声退下,三人也便起身欲往小厅堂去。
九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掀了帘子,便是迎面一股热浪。天上退了乌云,却是漫天红光,透着些妖异。
抬头看了眼这样的天气,叶雨矜道:“瞧这样子,待会还要下大雨。”
尾音还未消散,便听“刷啦啦”的声响,若瀑布一般的大雨倾盆而下,直打得院中树木花草皆弯了腰。
齐昕笙轻笑一声,对叶雨矜道:“王妃的话真是落地为实。”
“一场秋雨一场寒,”叶雨矜说,“估摸着这场雨歇了,便正式进入秋天了。”
取了伞,三人沿着廊下向小厅堂行进,叶雨矜却因这场闷人的雨,无端生出些隐隐的疼痛感觉。
齐昕笙在迈入厅堂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正是一阵风气,将叶雨矜的长裙吹扬起,叶雨矜微微低着头,眼神晦明难辨,宛若一朵盛开在黄昏的牡丹。
“若有朝一日,我阻挡了你登上皇位,或者是我成了你稳定江山的一个垫脚石,我希望你亲手杀了我。”
叶雨矜说出此话时,双目紧闭,语气坚决狠厉,声音低哑。
他眼前闪过这样的回忆,嘴唇轻动,终究是没有开口,收回视线,迈入了厅堂之中。
一顿饭用完,赫连竭辞别了四王府,薛和玉与赫连兰也各自回到住处。
虽下着大雨,但天气闷热,席上齐昕笙又喝了些酒,便浑身汗湿,与叶雨矜回了浣花居,便命人抬水沐浴。
几个粗使丫头正加水之时,一个暗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浑身潮湿,明显是奔赶而来。
叶雨矜认得他是当初回报红玉出城的那人,便暂时屏退了下人,让齐昕笙过来见他。
齐昕笙已脱了衣物,只剩一件里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他精壮健硕的肌肉。
“出了何事?”他垂眸看着地上的暗卫,不怒自威。
暗卫利落说道:“回王爷,什锦小姐昨夜吐了血,今日晨时便一病不起,昏迷不醒,烟城名医皆束手无策,还请王爷定夺。”
齐昕笙紧蹙起眉,沉声道:“病发前没有前兆?”
“属下奉王爷的命令,暗中寸步不离什锦小姐,先前的确毫无预兆。”暗卫道。
去年秋天她嫁来,大婚的那一晚,亦是一人忽然出现在了婚房,告诉齐昕笙,什锦小姐病重,请王爷前去探视。
叶雨矜心中一紧,抿紧了唇,侧眸望着齐昕笙。
他好似没有察觉到她凝视的目光,剑眉带着忧虑,立即道:“你连夜赶回烟城,告诉叶侯爷,无论费多大的代价,务必在本王赶到之前拖住什锦的性命。”
听齐昕笙话中意思,竟是要抛下京城的琐事,即刻起身赶往烟城,叶雨矜心中惊讶,又如针一般的刺痛。
“四爷,刺杀一案还未彻底结案,九殿下那里也……”叶雨矜低声劝道。
齐昕笙不容置疑道:“今夜本王自会安排好一切事项,明日一早便动身启程。”
自知齐昕笙是个杀伐决断的男人,叶雨矜也不再出言劝阻,便直视着他的双眼道:“四爷若要前往烟城,那我便也要去瞧一瞧,看看什锦姑娘究竟是何病症,也看看阔别一年的父亲。”
齐昕笙沉默地望着她,心中的心思已绕了几转。
什锦自幼便是不已愈合伤口的体制,即便是受了一点小伤,伤口都要留上半天的血才会自己止住。对于旁人来说的小病,在她身上便无一例外会演化成为大病,这些年来,什大人与齐昕笙可谓是将什锦捧在手心呵护着。
不成想什锦双七那年,终究是因为一场风寒,险些被夺取了性命。
也正因如此,太后才下旨命齐昕笙娶叶家女儿为正妃,为的就是避免什锦这样薄命的女子成为堂堂王爷的正妃。
会是六殿下的陷阱吗?
齐昕笙望着叶雨矜的面容,半响,才出言道:“路途遥远,时间紧迫,明日骑马出行,若是王妃愿意,想跟便跟来的。”
叶雨矜唇角勾起光艳动人的微笑,“山路险阻,猛虎出没,我都害怕,何惧区区的温顺良驹?”
他留给她一个深深的眼神,拿过搭在屏风上的衣物便挑帘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明日出行,吉凶未定,他究竟是救人性命的及时雨,还是赶赴鸿门宴的关云长,全在烟城一行。
红玉在外等待了良久,见齐昕笙一路出了浣花居,便轻声进了内室。
“主子,王爷走了么?”红玉问。
叶雨矜看了她一眼,想起下午时红玉所说的行踪诡异,行为奇怪的人,便合上房门,开口问道:“四爷去书房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你接着下午的话如实说。”
红玉心下紧张,低声道:“那天,我拉下了荷包,便回轿子那儿去取。正巧那条街正对着六殿下府的后门,我一打眼就瞧见一个人影,很是熟悉,站在六殿下府的小门那儿,里头瞧瞧探出了一个人,和那人在那儿说话。”
“我想了许久,都没想起来那人是谁,还想离近些看时,那人就不见了,现在想来,那人正是咱们府上管竹林的大贵,前头主子收拾这王府的时候时常打照面,绝没有错。”
叶雨矜仔细一想,凛然起身,暗叫不好,立即对红玉道:“你把小彩儿叫来书房,我与四爷在书房里等着你两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