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下两人的住址，我将纸条撕碎，丢在大堂的垃圾桶里。

来到前台，为时过早。

并没有老人前来，大堂很冷清。

非常适合用来数落人。

“我说你呀，可把我害苦了。十分之一，将近四千袋榨菜呢！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等的辛苦。”

前台小姐鸟都没鸟我，拿出电子器件放在前台，目光移向运行着监视器画面的电脑荧幕。

碰了一鼻子灰。

我悻悻的拿过定位器，丢下一个大咧咧的白眼，转身走向正门。

刺人的阳光映入眼皮。

灰sè套装紧随着在眼帘中隐现，肉sè打底裤下面是一双银sè的高跟鞋。

略带落rì黄的头发盘起来，露出透红的脖颈。

个头，身材，以及头发的sè彩。

分明就是几乎整天沉浸在五谷酿制的水中、半个月就能把所有的补助用光、jǐng告我小心一点儿、让我发誓守护两者阵地的月光同志嘛！

“刚才早餐时没见你，穿这么正经的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我在这里一直等着你。”

“……”

我迈步越过她，我的手心立刻被温软的肌肤包裹。

“等等，你做什么去？”

“任务。”

“带我去，好吗？”

这个，就算是你摆出小狗般可怜兮兮的表情，我……怎么可能拒绝的嘛！

好歹月光想要正常的生活了。

问题是，这家伙可能会无休无止的诱惑我。

我可不是柳下惠，没可能忍得住，指不定哪回就被她拉进乱yù深渊了。

yesorno

两难的选择。

“你不觉着身边有个秘书之类的会很有面子吗？而且，漂亮如我，风sāo如我，丰满如我的三好秘书，是珍品，极品……”

“是是是，珍品，极品。”

我适时插嘴，因为已经下了决定。

用力挣开她的手，走下台阶，转身。

月光保持着被挣脱时的肢体动作。

咬着唇，默默的盯着我。

可怜、黯然袭上了她的脸蛋儿她的眼。

“走吧！”

然后，我多了一个贴身的秘书。

就词义而言，相当的符合。

大街上走路，贴在一起。

候车亭等车，贴在一起。

电车里，贴在一起。

直到摁下周敏家的电铃，依然贴在一起。

“我说你不能保持一点距离吗？”

“你我本来就存在着距离，远那么一点，我的心就会因此而颤痛。如果远隔天涯，我会因心痛而亡。”

贴在身边，说着绵绵情话的月光。

不像丫头那般没羞没臊，整个人红透了脸。

纵然是感受到抬不起头的羞惭，依然将这样的话说了出来。

我能说什么，除了抵制涌上喉头的暴力言语，还要压制心的化学反应，以及身体的物理反应。

门开了。

开门的是周敏家的保姆。

她认识我，看了我一眼，便笑眯眯的引我进门。

“这是什么剧情，人世有这么轻松吗？一句话不说就能进门了。”

“我说你这也抱怨啊！”

“不合理我就要说的嘛！”

我向月光解释了一下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她听得津津有味，等我说完。

她抿嘴低头。

“有你细致入微的指导，今后的我一定是处在最高cháo，就让我们这样一起慢慢变老。”

权当没听到。

我不得不拽着月光走进周家，从保姆那里得知周家的大人不在。

昨天晚上周敏与母亲回家，一路的汽车旅行让她有些累。

早饭没吃，现在还在休息。

睡过头了吧！我是这样想的。

月光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豪华的宅邸，不断的咂舌。

我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她，偶尔心猿意马。

客观的说，月光的魅力因为职业装飞速猛涨，堪比火箭腾飞。

如果再有个丝巾围脖就更好了。

“这是你家？”

“你两只眼睛灌蜂蜜了吧！正前方顶头全家福的照片里有我的存在吗？”

“不受欢迎的上门女婿自然是不存在了……”

“这种头脑的秘书，我不要。你可以回去上烹饪课了！”

月光忽然起身，从对面绕过来，一脸惊喜的样子。

在沙发边缘趴下来，整个人靠近。

两只灌了水的眼睛紧盯着我。

红润的嘴唇里吹着香风。

“这是想吃我做的食物吗？”

“不想！”

我远离，她接近。

“这是想跟我结婚了吗？”

“不是！”

我再一次远离，她再一次接近。

“我好开心啊！”

“不要一个人自说自话好不好！”

我远离。

然后。

我坐空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各自整理激动的心情。

重新面对着坐好。

保姆一直微笑着，似乎对我刚才摔了一个屁股墩儿的失礼行为没有任何触动。

周敏也终于出现了，她穿着睡衣出现在楼道口，头发蓬蓬松松。

看上去就仿佛整整一天一夜在山西下了煤窑那种程度的疲惫。

“今天是八月二十三rì，进入处暑了。这几天明明诸事不宜，还要嫁娶，真烦人。就是这样，我要去参加一场喜宴。你们呢？”

参加喜宴？免费午餐？

“去的去的！这是必须的，像周敏你这么有气质的人儿，热闹的地方肯定是充满了危险，作为护卫的我怎么可能将被保护者丢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你还欠我一顿烤肉。这次就一并归还了吧！”

“你的记忆力真牢靠。”

周敏失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该是我的还得是我的。你以为回姥姥家躲几天，这顿烤肉就会被自动清除吗？绝无可能！”

然后，月光用我的话向我要烤肉，之后，我们拥有共同志向的三个人。

坐在崭新的大红sè法拉利车里。

启程。

身着蓝sè旗袍的周敏一个人坐在前排，我与月光坐在后排。

天空是茶sè的。

心情是yīn暗的。

脸面是无光的。

不太遥远的未来是黯淡的。

在普通生活中，坐这种高级车的概率，是几乎不存在的。

就算是现在的我，屁股底下的原装坐垫也足够我喝一壶的。

买四个轱辘也得用上好几年的jīng力。

所以，拥有自知之明的我。

只能用无法言语的心情，垂着头。

听着高保真音响流淌出来的舒缓的钢琴曲。

炎炎夏rì里，车里如接近冬rì的秋rì一般的温度。

感受着赤条条的差距之下、所谓的人体不存在却确实存在的器官反抗着深深懂得层次问题的自己。

“哼，富家小姐……太可恶了……”

这里有两个被自尊心苛责的可怜人。

车子缓缓行驶。

红灯停，绿灯行，黄灯闪了等一等。

这个公路法则被周敏老老实实的实行了。

顺便一提，车速一直维持在每小时四十迈前后。

被好多顶着招商广告的皇冠超车了。

不知不觉中停止，周敏回过头。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搞得我心里一直不能平静。”

“啊哈哈……”

我们两个干笑了几声，然后同时偏过头。

“我就怀疑了，明明是你们自己不对劲，为什么我感到了惭愧？”

“惭愧就一起挤公交去。”

“月光……你安静点！快点上路！赶紧参加喜宴，完事后带我们去某个酒店。谢谢。”

周敏忽然转过身，伸手按下某个按钮。

车门自动打开。

“姓江的，你给我下去！”

怎么了，这突然。

冷了你脸。

凉了我心。

好吧！我下。

踩到踏实的土地上，一瞬间心情放飞了好几个台阶。

让我有了一些不明不白的了悟，弄不懂，搞不清。

就心上来说，却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舒畅。

展开的飞翼，闭上。

四个轱辘转动了。

我被丢弃了。

望着小车远去。

我赶紧奔跑起来，这是咋地了？不就是客气了一点儿吗？值得这样脸红脖子粗吗？

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眼看着追不上了，我看到了一家商店。

十分钟后，顾不得搞价还价的我推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车飞奔了起来。

将行人道安然行走的人们吓得急忙跳开，几位脾气不好嗓门颇高的赶紧提醒我。

对不住您了，没听到。

四十迈？

你跑得过我！

我追，我疯追。

管他红灯绿灯，闯了再说。

半个小时后。

山地车被没收。

跟负责任的交jǐng解释开有点发疯的我，站在周敏面前，喘着气。

“我怎么你了？你说吧！解释不出来，别怪我今天不给你面子。”

“你自己心里明白。既然你装了傻，那我给你解释一下。听好了，从我们相遇以来，我从没见你客气过。”

周敏扭身走动起来，有几个西装打领带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过来，他们呵笑着跟周敏打招呼。

她很客气的对着那些人，微笑着，犹如软风煦煦。

“富家小姐真别扭，客气些怎么了？有句好词不是叫相敬如宾吗？”

不不，月光你说错了，没有人会跟客人上床造人共渡百年的。

我拉着月光，跟紧了周敏，听着那些客气的谈吐，千篇一律的词汇。

终于有了些感触，但，感触归感触。

我心里难以接受，层次的问题是存在的。

我并非能够安然享受豪奢的人。

咱就一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是那种碰到一场大病就会倾家荡产的老百姓，享受不了那么高的档次。

纵然是有这样的条件，那也仅仅是给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