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幅模样，是女子熟悉的。

脆弱迷茫。

那时候他还小，昏迷在山中被采药时候的她捡到。

病的很重，几乎要死去。

呼吸细不可闻，像是一阵风吹过，他就能立刻停止呼吸。

手中抱着小包袱，蜷缩在地上，头发遮住半边脸，又脆弱又无助。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不能救回来的人。

可偏偏，她把人从阎王手中拽回来了。

也间接地，把这人间，变成了炼狱。

黎然声音忽然哽咽：“我恨不得把那群人再从地狱中拉出来，一遍又一遍的宣布他们的四期，我恨不得把他们的血肉啖尽，我恨不得……可是又怎样？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畜生的死，都难消我心头恨！”

风于归眸中浮现不忍。

他说过，他有一个哥哥。

他抱着小包袱，一套干净的衣服，一堆草药几个小瓷瓶的丹药。

他没用，也没吃。

在垂死的边缘，面对着救命的东西，想的却是怎么把他留下来，给哥哥。

“黎然……”

“我不是黎然。”黎然轻笑，“黎然死了。”

拖累的小累赘，死了。

“你是黎然，别骗自己了，你就是黎然，你不叫黎舟，你想记得他的名字，所以你说你叫黎舟，但是你想过吗，顶着他的名字肆意杀戮，这就是他想看到的？”

“我不是黎然。”黎然笑的可爱，似乎是没有听到风于归后面的话。

他不是累赘。

他不是黎然。

——而且，他也看不到了。

“你是来杀我的吧，那群人，又找你了？”黎然笑道，“医仙姐姐，不要掺和这趟浑水，你是杀不了我的。”

他这种特殊体质的人，血液异于常人，而修行速度之快，更是异于常人。

他是在古籍中，见到的记载。

只是可惜，这种体质的人，总是被人眼馋，还未成长，就在一次次被迫消亡。

见风于归沉默，黎然笑意加深。

“没有杀了我，还能安全走回去，医仙姐姐，小心被那群畜生指责包藏祸心，同流合污。”

风于归咬了咬牙，深沉的看了他一眼，一掌拍在自己心口。

她打不过黎然。

黎然也不会杀她。

“以后，别来劝我了。”

毕竟是救命恩人，黎然也不想她一次又一次的被迫吐血。

当卷轴上最后一人的名字被划去，黎然笑了起来。

他，把该杀的，都杀了。

可是为什么，依旧没有办法开心呢？

他是很好哄的，小时候一颗糖一块馒头一根新发带就能开心好久。

不发烧生病，就会幸福。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哥哥，这个黎黎，是我们的黎黎吗？”

“……嗯，是的，只要我们不死，以后，会越来越幸福的。”

“会有馒头？”

“会。”

“会有糖果？”

“会。”

“哥哥会一直陪着然然？”

“也会的。”

黎然闭上眼睛笑了起来，昏暗的山洞好似都因为这个稚气十足的笑容明亮了三分。

哥哥没有撒谎。

哥哥会一直陪着他的。

黎然睡了过去，在他的身侧，森森白骨闪着冷光。

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