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香送走母亲后，收起所有的焦虑、委屈和忧愁，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她知道这也许是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也是唯一能让母亲得以安慰的骄傲。

周三的中午，大家都在教室里做作业，班主任李国龙突然一脸喜色地走进来，清了清喉咙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上体院的老师到我们学校招收体育生，有这方面意向、并体育成绩出众的同学可以跟我下去参加试选。”

李国龙顿了顿继续说：“将来一旦考上，据说每月有81元的生活补贴，也就是说家里可以不必承担生活费。”

“81元的补贴”，“不用家里承担生活费”这两句话不断地在白香香的耳边回响，至于后面李国龙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白香香只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有如此优待的大学，简直做梦都没想到。真有点雪中送炭的感觉。

家里突遭变故，父亲已经几个月没拿工资回家。本想着可以从他那里讨要一点生活费，以减轻母亲的生活负担。

如今父女反目，看来想从父亲那里拿生活费已是不可能，如果父母一旦决裂，生活的重担将全部压在母亲身上，那么大学四年的一大笔费用必然会压得母亲喘不过气来！

白香香想到这里，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她觉得不能再让母亲受苦了，一定要学会独立起来。可以有生活补贴的学校也许是她唯一可以选择的大学。

白香香涨红着脸站了起来：“李老师，我想报考！”

李国龙惊讶，一张原本充满喜悦的脸顿时布满了疑虑和不解，问：“白香香？你？报考艺体专业？你成绩这么优异，报考复旦或北大都不是问题，报考上体院不是浪费才华吗？再说你一副林黛玉样，实在不适合做体育生呀！”

林晓转身看着白香香，用眼神示意她坐下。同学们也惊讶地看着白香香，并开始窃窃私语：“她成绩那么好，干嘛还和体育生争名额？”

陈凤向来肚里藏不住心事，站起来，不满地质问道：“白香香，你什么意思？你成绩那么好，跟我们这些成绩垫底，只能走特长路的‘差生’争名额？你不是诚心跟我们过不去吗？”

班里顿时骚动起来，同学们开始议论纷纷，对白香香的这一举动实在不解，并对陈凤的质问持有赞同意见，对白香香投去了不满和不解的目光。顷刻间，白香香大有成为“众矢之的”倾向。

李国龙敲了敲讲台，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同学们面面相觑，吐了吐舌头，抿嘴安静下来。

李国龙走到白香香身边，语重深长地说：“香香呀，一个人的目光要放长远些，你这么好的成绩选择的路很广。现在高二才刚开始，到了高三好大学可以推荐保送的都很多，你急什么？你现在只管好好读书，到时候再选哪个学校也不迟。”

白香香满脸通红，倔强地站着，一脸的坚毅：“老师，我想过了，虽然我成绩优异，可是体质一直不怎么好，我希望可以通过报考体育专业增加我的身体素质。这样我就可以帮助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并且妈妈也不用整日为我的身体提心吊胆了。”

白香香原本想说，帮助妈妈做家务，干农活。可是话到嘴边临时变了样，她不想把家里的事让老师或同学知道，更不想让林晓知道。那是一位少女仅剩的自尊，她必须全然维护。

白香香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像炸开了锅，同学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议论起来：“什么体质不好呀？前面运动会上跑起步来风驰电掣的，骗谁呀？”

“这不是明摆着找借口吗？”

“就是嘛，睁着眼睛说瞎话。”

……

话说得越来越难听，林晓听不下去了。

站起来：“同学们，体质是指一个人的身体素质，体育成绩和身体素质有一定的关系，但它是不能画上等号的。体育一种能力，也是一种先天的能力。身体素质好的人未必体育成绩一定好，反之也一样。但是一位体育成绩好的人经过训练，身体素质有所提高，那么他的体育成绩会在原有的基础上提高。我们篮球队训练时老师讲过这点。你们不信可以问陈冬。”

陈冬急急地站起来，非常诚恳地呼应：“是的，篮球老师讲过这点，再说，白香香转学过来，不就是因为她生病休学一年才转到我们学校的吗？”

同学们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慢慢褪去，林晓一边舒了一口气坐下，一边转身小声劝白香香：“先坐下！”

白香香固执地站着，下巴微抬，对着李国龙说：“李老师，谢谢你，但我还是想参加这次体育试选。”

李国龙看着一脸坚定的白香香，露出了惋惜的神情，但也不再相劝。于是带着她和陈凤以及李薇她们几位下楼参加试选。

操场上，几十位女生正在兴奋地议论着：“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体育生是预先录取的，大概5月头参加专业考试，然后看会考成绩，只要会考成绩通过，体育成绩通过，那就可以万事大吉，在家安心等录取通知书了。”

陈凤的年龄最大，说话也有板有眼：“体育生和艺术生的录取分数只要普通大学录取分数的一半，我们这种原本读书读不出，只能靠体育成绩试试运气的人，参加体育生考试是唯一的一条出路，偏偏有些成绩很好的人也来跟我们抢。”说完，憋了一眼白香香。

白香香知道陈凤是在说她，脸上一阵发烫，但她哪里顾得上同学们的看法，她心里想的是如何想法减轻母亲的负担，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对白香香来说这个机会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多么希望砸在她头上，因为她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拿到这个机会。

这时体院的老师在学校体育组组长汪琴老师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白香香定眼打量着体院的老师：只见她三、四十岁的年龄，上身的里面是一件面料上好的白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直筒裤，白衬衫塞在了裤子里，显得干练精神。

外面批了一件大红的风衣，这件风衣又给她增添了女性的柔美；脚上配着黑色的牛皮钉子鞋，顿时把年龄显小了不少；一双金边的墨镜把她显得时尚而高贵。

白香香看呆了，那副羡慕和大开眼界不亚于刘姥姥进大观园。

正当白香香沉浸在欣赏中，发现班主任李国龙匆忙跑向那位老师，然后在她耳边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还不时用手指着她这边的方向。

白香香闷闷的，不知李老师会说些什么？一股不详的念头笼罩在白香香的心头，挥之不去。白香香本是敏感之人，她心里默默地念道：“老天，那你帮我一把，让我能通过试选吧！我想早一点帮母亲分担一点生活的压力。”

试选开始，同学们个个卯足了劲，各显神通，拼了命地使出浑身解术。

试选的项目可以任选，白香香选了一百，两百，立定跳远三个项目。

一个多小时后，放学铃响起，试选还在进行，放学了的同学们都来围观，林晓和陈冬詹小萍他们也都来了。

白香香已经测试完毕，她第一次穿了钉鞋，并向汪琴老师借了一条专门跑步的短裤，白香香觉得这是她唯一能帮母亲做的。所以她一定要赢得这次入选的机会。

已是深秋的十一月中旬，早晚已是凉意四期，但是白香香的脸上是一层密密的汗珠。

入选的成绩当众公布，白香香的成绩居然排在了全校第一位，她的一百和两百的速度甚至超过了陈凤。

当汪琴老师通报测试成绩的时候，白香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操场上，嘴角泛笑，眼里却是打转的泪水。

林晓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白香香披上。白香香赶紧别过头去，把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回头对着林晓莞尔一笑：“谢谢你，林晓。你先回去吧，我想等结果。”

林晓神情复杂地看着白香香：“香香，你一个女孩子家，不适合做体育工作者，再说你的成绩这么优秀，实在不应该浪费你的才华。再考虑考虑吧！”

白香香看了一眼林晓，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时老师喊了几位入选同学的名字，有陈凤，也有李薇。出乎所有的人意料：没有白香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