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回茅焦智谏太后脱难秦王逐客李斯谏书
作者:老边      更新:2020-03-04 21:26      字数:7953

第一0七回茅焦智谏太后脱难

秦王逐客李斯谏书

话说秦王政闻知茅焦,为幽禁太后之事前来劝谏,心中大怒,便命内侍准备鼎镬,将茅焦带入大殿烹之。内侍便来到宫阙之下告知秦王政急欲召见。茅焦便离开宫阙之下,跟随内侍入大殿。一路上茅焦故意踽踽细步不肯快行,内侍见此便说:“先生既然急欲拜见大王何不速行乎?”茅焦回答说:“莫急也。吾见秦王必死矣,若慢行,尚可多存世一会儿也。”那内侍闻听,知其是将死之人,故不再催促,任其慢行。

茅焦跟随内侍来到大殿之上,只见鼎镬之水正在烧着,知这是为自己准备的,但并不介意。当来到秦王政面前,倒身叩拜说:“大王,小人曾闻知:‘有生者不讳其死,有国者不讳其亡;讳死者其不得以生,讳亡者国不得以存。’夫生死存亡之际,明主当究其心也。不知大王是否愿闻之?”秦王政听罢,不知茅焦所言何意,便说:“汝一将死之人,寡人愿闻之!”茅焦闻听秦王政愿闻所言,心中欢喜,便对秦王政说:“夫忠臣不进阿顺之言,明主不蹈狂悖之行。君有悖行而臣不言,乃臣负其君也;臣有忠言而君不听,则君负其臣也。大王有逆天之悖行,而大王不自知,忠臣有逆耳忠言,而大王不欲闻知。故小人以为,秦将危矣!”

秦王政闻听秦有亡国之危,不觉悚然而栗,便想问个明白,便说:“既如此,寡人愿闻其言也。”茅焦稍加停顿便说:“当今天下,以秦之强,大王不欲统一天下乎?”秦王政本来就有继承父秦庄襄王之志,一统天下,以终止各国征战之愿。当闻听茅焦之言,回答说:“寡人久有一统天下之志也。”茅焦又说:“大王果然乃一代明主矣!臣以为,当今天下之所以尊重秦国,并非是独因秦之武力强大,而是认为,大王乃仁孝之君,天下之雄主矣。故天下忠臣名士皆慕其名,而集聚于秦廷之下焉。而今,大王车裂假父,有不仁之心;囊杀二弟,有不友之名;迁太后与萯阳宫而囚之,有不孝之行;诛戮忠臣谏士陈尸于宫阙之下,有桀、纣之嫌也。如此,大王若完成统一天下之宏图大业,何以服天下乎?昔舜事嚚母以尽孝道,后升庸为帝矣。而桀杀龙逢,纣戮比干,天下皆叛。望大王深思之。臣知今日所言,必死矣。臣恐死后无继二十八宿之后者也。而秦之宫廷内外将怨谤日腾,忠臣谋士皆结舌不言,内外离心,诸侯将叛。如此,秦之千秋帝业将垂成之时,功归一篑,岂不惜哉!臣所言已毕,唯请大王速烹之!”茅焦说罢,便解开衣扣向鼎镬走去。

秦王政听罢茅焦之言,猛然惊醒,立即起身亦来到鼎镬旁边拦阻,并拉着茅焦的衣袖说:“先生息怒也。寡人闻听先生之言茅塞顿开,还望指教矣!”然后,命内侍将鼎镬撤去。茅焦却说:“大王已悬榜拒谏,若不烹臣何以立信乎?”秦王政闻听说:“先生所言甚是也。”又命内侍将拒谏榜文收起。秦王政亲自将茅焦的衣服穿好,拉着茅焦的手,一同登阶而上,相对而坐。

秦王政向茅焦施礼说:“先生之言使寡人猛醒,知存亡之理矣!”茅焦却说:“前数人劝谏,大王何以不肯听之?”秦王政解释说:“寡人以一时之愤,乃寡人之过也。不过,前谏者虽众,皆言寡人之过,而不能明秦存亡之大计也。今先生之言使寡人茅塞顿开,愿洗耳恭听之。”茅焦见秦王政确实是诚心接受劝谏,便叩拜,然后说:“大王既愿听臣之忠言,就请大王备驾前往雍都,迎太后回归咸阳,以安天下之心;将宫阙之下忠臣志士之尸骨厚葬之,以慰忠魂矣!”秦王政听罢,便依茅焦所言传旨,将二十七具忠臣志士的尸骨厚葬于龙首山。秦王政还亲自题写墓碑:“会忠墓”。

第二日,秦王政命内侍准备车驾,亲自率群臣前往雍都迎接太后赵姬,并命茅焦为太后赵姬车御。

当秦王政率群臣来到雍城萯阳宫前,先命内侍传报。太后赵姬在萯阳宫是度日如年,痛苦至极,忽闻内侍来报说,秦王政亲自前来迎接自己回归咸阳,不知是真是假,便来到萯阳宫外观之,果然是旌旗飘扬,人声鼎沸,文武群臣之中站立一人,正是自己的儿子秦王政,不由得是惊喜万分。秦王政见此,膝行而至,来到母亲太后赵姬面前,叩拜不止。太后赵姬连忙将秦王政扶起,母子相见抱头痛哭。群臣见此亦受感动,不觉泪下。

秦王政擦干眼泪,将茅焦召至面前,向太后赵姬引荐说:“母后,此人便是寡人之颍考叔也!”茅焦便上前叩拜太后赵姬说:“大王过谦也,臣岂能与颍考叔相比矣!”太后赵姬连忙将茅焦扶起说:“以先生之智,使吾母子团聚,颍考叔亦不可比,此乃秦之福,庶民百姓之福也。”

关于颍考叔,有一《黄泉见母》的典故。颍考叔,春秋时期郑国大夫,执掌颍谷(今河南登封西),为人正直无私,素有孝友之誉。当郑庄公的母亲武姜支持其弟段叔叛乱失败之后,郑庄公便对其母亲武姜发出“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的誓言。当颍考叔闻知便进谏,使郑庄公悔悟,便建议郑庄公挖一个隧道,取名“黄泉“,安排郑庄公与其母武姜在“黄泉“见面,这就是闻名于后世的“黄泉见母”的典故。后来,郑庄公攻打许国时,命颍考叔为主将,子都为副将,就在许国将破之际,子都为了抢功,发暗箭射死颍考叔。

再说秦王政与太后赵姬母子相见,倍述离别之情。当晚秦王政陪母亲同宿于萯阳宫。第二日,吃罢早饭,秦王政亲自扶太后赵姬蹬车而行,自己紧随其后。这时群臣皆蹬车而随行,只见千乘万骑,旌旗招展,浩浩荡荡,簇拥如云,行走于雍城街路之上,庶民百姓皆皆出来观看,无不称赞秦王政乃贤孝之君也。

回到咸阳后,秦王政为太后赵姬接风洗尘,命内侍在甘泉宫设宴,款待群臣。秦王政与太后赵姬同席而饮。太后赵姬能回归咸阳,对茅焦非常感激,便来到茅焦面前说:“先生抗枉令直,使败复成,安秦之社稷,使吾母子团聚,皆君之力也,深表谢意矣。”茅焦连忙施礼说:“太后之言过矣!此乃大王贤孝,臣何敢言功焉。”事过不久,秦王政拜茅焦为太傅、上卿。

再说文信侯吕不韦,自从秦王政平定嫪毐之乱后,唯恐触秦王政之怒,便告病在家闭门不出。当闻知秦王政将太后赵姬迎归咸阳,吕不韦心中有几分喜色,暗想:“太后若是能不忘昔日之情,扶立先王之功,自己或许还有出头之日,至少不会加罪自己也。”可是,秦王政对吕不韦仍是非常反感。不久,又有重臣奏言,吕不韦与嫪毐有牵连,便于秦王政十年(前237年),秦王政免去吕不韦的丞相之职,命其回归封地河南洛邑就国。

吕不韦接到秦王政的旨意,心中也算是踏实了,回到自己的封地颐养天年无何不可,便遵旨率家眷等回到河南洛邑封地。

就在吕不韦离开咸阳不久,又有人向秦王政举报说:“韩国派到秦国的水工郑国乃韩之奸细也。”秦王政闻听大怒,立即命人擒拿郑国,投入死牢。这时,秦国的一些宗室大臣闻知此事,甚是欢喜,多年来各国贤能之士皆投奔秦国,执掌大权,宗室人员的爵位多被外客所取代,心中非常不满,便借此时机,纷纷向秦王政上奏,言外客之弊端说:“诸国之客入秦者,非为秦也,多为间谍,为本国做内应矣。故臣等以为,莫若皆逐之,以宗室之亲而代之。”秦王政闻听,觉得外国宾客在秦国之权势过重,便有意削弱其权势,亦有逐客之心。于是,秦王政思虑再三,决定下《逐客令》,先拿吕不韦、嫪毐所遗留的宾客、舍人下手。于是,传旨:“凡是吕不韦、嫪毐遗留之外国宾客、舍人,皆逐出秦国;身为秦人,俸禄六百石以上者,削爵迁往蜀地;俸禄五百石以下者,不削爵,迁往蜀地。”然后,又传旨,:“凡是在秦之外国宾客,皆不许留居于秦;以为秦所用者,亦削去爵位、官职,皆逐出秦国。限期三日之内离境。凡是有敢私自收留者,必严惩焉!”

《逐客令》一经传出,秦国上下议论纷纷,特别是来自各国的宾客,惶惶不安,皆收拾行装而离开秦国。这时,有一人不甘心如此弃富贵而离去,此人就是李斯。

李斯,字通古,乃楚国上蔡人(今河南上蔡县西南),曾经是文信侯吕不韦门下的舍人,如今已是秦之客卿,官拜长史。

李斯年轻时曾经在楚国当过掌管文书的小吏。有一次,李斯上茅厕,看见一只老鼠正在啃食人们扔掉的食物。当见到李斯到来,立刻弃掉食物而逃之。后来,李斯又看到官府粮仓中的老鼠与茅厕中的老鼠大不相同。粮仓中的老鼠居于大庑之下,有吃不完的粮食,又无人、犬之忧,饱食终日。因此,李斯深受触动,不由得叹口气说:“唉!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类矣,在所自处耳!为鼠者,亦为官仓鼠也!”于是,李斯弃掉了卑微的小吏,发奋求学,立志干一番大事业,以求取富贵。

于是,李斯投奔到当时著名的大学者荀卿的门下,学帝王之术,意欲学成之后干一番大事业。荀卿见李斯聪明伶俐,勤奋好学,便收其为弟子。李斯虽然拜荀卿为师,学到了很多的本领,学识倍增,但在看问题的一些观点上,二人是各不相同。每当谈起兵家之道,荀卿虽然是以儒家自居,但其思想更接近法家。因此常以儒家思想解释兵家之道,认为:“用兵之道,当以仁义为本。”而李斯的看法则完全相反,赞成孙武子的观点,认为:“兵者,诡道也,以便事从而已,以胜为要也。”

有一日,师徒二人谈及天下之事,李斯说:“师常言:兵家以仁义为本。可如今秦四世有胜,兵强海内,威行诸侯,非以仁义为之,是以便从事而已。”荀卿闻听说:“仁义为治国之本,而秦之强,乃因时事所致也。”

数年之后,李斯学成,便意欲闯天下,求富贵。可是该前往何处,又有犹豫起来。其思之:“若回到自己的故乡楚国,自己曾经在那里担任过小吏,楚国虽大,但楚考烈王乃昏庸之君,不足以用事。当今七国争雄,唯秦最强,秦庄襄王曾经历经苦难,乃一贤明之君,唯有前往秦国,方能建功立业,以求富贵矣!”李斯想好之后,便去拜见恩师荀卿,意欲告辞离去。

荀卿闻听李斯意欲前往秦国,便问:“当今天下诸侯争雄,何以入秦乎?”李斯回答说:“学生闻,得时无怠也。今诸国争雄,游说者主事。秦意欲吞天下,称帝而治之。故此,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也。处卑贱之位而计不为者,如禽鹿食肉,人面而能强行者尔。故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大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讬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故学生将西说于秦矣。”荀卿闻听点头,知李斯去意已决,便说:“为师素知汝之志也。当今天下诸国最强者,莫过于秦,有一统天下之征兆也。若一统天下,结束征战,乃万民之福也。既如此,随意而往也。”李斯见荀卿应允,便收拾一番,与荀卿告辞,前往秦国。

李斯来到秦都咸阳后,可是,还没来得及拜见秦庄襄王,而秦庄襄王便患急病故去。秦王政即位,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不能主政,由太后赵姬和丞相吕不韦主政。此时,吕不韦为扩大自己的影响,正在到处招募宾客、舍人,李斯只好投到吕不韦的门下为舍人。

吕不韦虽是一商贾,但志向远大,亦非等闲之辈,非常注重人才的选用。当闻知,李斯是大学者荀卿的弟子,便亲视其才,果然非比一般,从心里喜欢,便任以为郎。李斯果然不负吕不韦的信赖,为吕不韦出谋划策,办了很多事。后来,吕不韦将李斯引荐给秦王政,使李斯有了与秦王政接触的机会。

秦王政随着年龄的增长,想知道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有一天,秦王政问李斯说:“爱卿,当今天下何为最重要之事乎?”李斯毫不犹豫的回答说:“臣以为,乃统一天下也。”秦王政听罢又问:“统一天下何以如此之急乎?”李斯回答说:“胥人者,去其几也。成大功者,因瑖衅而遂忍之。昔者,秦穆公称霸,终不能东并诸国,何也?诸侯尚众,周德未衰,故五霸迭兴,更尊周室矣。自秦孝公以来,周室卑微,诸侯相兼,山东诸国并为六国,秦乘胜而役诸侯,盖六世矣!今诸侯臣服于秦,譬若郡县。臣以为,以秦之强,大王之贤,由如灶上除骚,足以灭诸侯,以成帝业,为天下一统,乃万此之一时也。今若怠而不急就,待诸侯复强,相聚约纵,虽有黄帝之贤,亦不能并也。”秦王政闻听心中欢喜,又问:“当前何以行之?”李斯回答说:“首要者,间离诸国之君臣也。诸侯名士可以下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秦乃使良将随其后矣。”秦王政闻听点头,然后又问:“灭六国,何以为先?”李斯回答说:“先灭韩,以恐他国也。”于是,李斯得到了秦王政的赏识,拜其为长史。秦王政便依李斯之谋,派人持金玉前往各国收买、贿赂,离间六国的君臣,果然也收到了效果,秦王政对李斯更加信任,又拜其为客卿。

尽管李斯受到了秦王政的信任和重用,但当秦王政受到王亲贵族的蛊惑,发出《逐客令》后,李斯也是被驱逐的对象,不能列外。李斯对于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岂能轻易放弃,本意欲入宫面见秦王政劝谏,可是宫门侍卫不许入内。李斯无可奈何,唯恐过期受到处罚,只好收拾行装离开咸阳,返回自己的家乡楚国上蔡,再做打算。

可是,当李斯行到中途,反复思量:“自己若回到上蔡,仍不过是一布衣,乃茅厕之鼠,而今在秦国已经受到秦王政的厚恩,荣华富贵已在眼前,将为官仓之鼠也,岂能如此轻易放弃哉!”李斯想到这里,便向秦王政写了一封《谏逐客书》,密封好后,交于随行的秦军小吏说:“吾有机密之事,急需上奏秦王,请速速将此书送与秦王,不可迟误也。”那小吏闻知李斯之才,不敢耽误,便急速赶回咸阳呈于秦王政。

秦王政闻知李斯有机密奏书,便命内侍呈上,打开观看,只见《谏逐客书》中写道:“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邳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纵,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韶、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者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借寇兵而赍盗粮者也。’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雠,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秦王政看罢李斯的《逐谏客书》,不由得大惊,自语说:“李斯所言甚是矣。如若不然,岂不误了寡人一统天下之大业哉!”然后,立即遣使乘快马,追赶李斯。

李斯将《谏逐客书》送出后,便借故缓行。果然没过多久,秦使臣追上李斯,宣秦王政的旨意,召李斯回归咸阳。李斯接旨后,便对同行者说:“诸位在此等候,秦王定是看罢吾之《谏逐客书》,吾等必将再回咸阳也。”众人闻听李斯之言,不知真假,若愿意返回咸阳者,唯有依其言等候消息。

李斯跟随秦使臣回到咸阳,拜见秦王政。此时的秦王政,正盼望李斯归来。当闻报李斯到来心中欢喜,立即召见,降阶相迎,对李斯说:“先生《谏逐客书》寡人读之,如梦方醒。若非先生,岂不误了寡人一统天下之大业也。”李斯连忙叩拜说:“以大王之贤明,足以一统天下也,臣愿效犬马之劳矣。”于是,秦王政拉着李斯的手,一同来到大殿之上,二人相对而坐,再议一统天下之大业。秦王政遂传旨,恢复李斯客卿、长史之职。后来,又拜李斯为廷尉。紧接着又传旨,撤销《逐客令》,召回所驱逐的各国宾客。

秦王政撤销《逐客令》,重新开始招揽天下人才的消息,很快在各诸侯国传开,于是,天下有识之士皆纷纷入秦。当时有位巡游天下的贤能之士,名叫尉繚,也来到了咸阳。

正是此时,韩非的著作流传到秦国,秦王嬴政读了《孤愤》、《五蠹》之后,大加赞赏,发出:“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无恨矣!”的感叹,可谓推崇备至,仰慕已极。秦王嬴政不知这两篇文章是谁所写,于是便问李斯说:“此书何人著之?”李斯回答说:“乃韩非也。”秦王政又问:“韩非何许人也?”李斯又回答说:“韩非乃臣之同窗,同为荀卿门下弟子,乃韩桓惠王之子,韩王安之弟也。”秦王政听罢,不由得摇头叹息:“如此贤才,寡人不得见也。”李斯闻听心中不乐。

李斯与韩非虽都是荀卿门下的学生,但韩非之才胜于李斯,就连李斯本人也觉得自愧不如,非常嫉妒。唯恐韩非被秦王政召入秦国受到重用,妨碍自己的前程,便有心阻之,可又不敢直言,便对秦王政说:“大王,韩非虽不得见,臣可向大王举荐一人,其才能在韩非之上也。”秦王政闻听心中欢喜说:“此乃何人?”李斯回答说:“此人乃魏之大梁人士,名叫尉繚。此人深通兵法,用兵如神,不在武安君白起之下也。”

秦王政急欲招贤纳士,特别是需要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才,而尉繚正是这样的人才。于是,便问:“此人安在?”李斯又说:“此人巡游天下,已至咸阳。大王欲见,但其才高自负,恐不肯以臣礼屈从之。”秦王政闻听毫不介意的说:“此人若能助寡人一统天下,促成帝业,何拘于礼节乎!”李斯听罢说:“大王勿急也,待臣寻访,请其入宫拜见矣。”

李斯与秦王政告辞,便遣人四处寻找尉繚,果然在一客栈中寻到。李斯是好言相劝,请其入宫与秦王政相见。其实尉繚也有拜见秦王政之意,便与李斯一同来到宫中面见秦王政。

秦王政见尉繚到来,降阶相迎,以宾礼相待,而尉繚是长揖不拜。秦王政也不计较,请尉繚上大殿相对而坐。秦王政说:“先生游于秦,不知何以赐教寡人耶?”尉繚回答说:“以吾观之,以秦之强,诸侯譬如郡县之君也。但若诸侯‘合纵’,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齐湣王之所以亡也。愿大王毋爱其金银财物,贿赂其权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矣!”秦王政闻听,觉得所言甚是,可谓舍弃金银财物,而得天下,可行矣。

后来,秦王政与李斯谈及此事,李斯心中欢喜,尉繚之谋,正与自己的意思完全相同,便对秦王政说:“尉繚之谋甚善也,可速行之。”秦王政见李斯亦赞同,便开始命人暗中写携带金遣往各国游说,贿赂各国的权臣名仕。对肯收受贿赂者,以厚赠结之;对不肯收受贿赂者,暗遣刺客杀之。有采用广造谣言,挑动是非,以间离各诸侯君臣之关系,再寻机征伐各国,使各国的力量更弱。在之后的几年里,在尉繚的运筹帷幄之下,取得了非常明显的效果,秦王政对尉繚更加信任,经常向尉繚请教天下之事,兵书战策,甚至经常吃住在一起,衣食不分,亲密至极。

可是,时间一长,尉繚对秦王政更加了解,觉得:“秦王政虽聪明绝顶,但绝不是能与之共事之主也。”再一次私下里与好友闲谈时,谈到秦王政时说:“以吾观之,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吾布衣,然见吾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也。”

没过多久,尉繚便与弟子王敖悄悄不辞而遁去,不知何往。这日,秦王政正欲召见尉繚,可是,尉繚已不知去向。秦王政是心中焦虑,如失臂手,立刻命李斯设法寻人。

欲知秦王政命李斯能否找回尉繚,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