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怜然听到马车行至太安公主府旁的声音，她披上精致的白色雪纺大袖外袍，再挽上一条雀纹披帛，慢慢地踱步出去。妆容淡淡，恰好画出了她温婉柔美的面颊，太安公主府开了菊花，却也比不得她娇美又温柔。
丫鬟在旁打趣儿道：“许是太子殿下的马车到了，没想到太子殿下这般在意小姐呢！”
在意？可我却瞧不上他一个帝国太子，相比万古楼主，他差得实在太多了。
白怜然心里这般想，柔柔一笑，双手合放在小腹上，端端正正地以闺中小姐的礼仪迎出去。
“大姐姐，我是真没料到你这般欢迎我回来。”
那可恨的声音骤然似锣鼓般，在她耳畔轰地响起，白怜然怔了怔，顺着这声音的主人看去——
红裙似火，微微露出了些玉肩和精致的锁骨，乌黑如重山又泻下如长瀑的发髻上带着几根刺眼的簪子，都是红宝石或羊脂玉做的点缀。
尤其是中间那根步摇，显然不是什么能够轻易见到的凡品。
白怜然端庄的姿态似乎抖了抖，她看见她多日心心念念的那人穿着一身同样的红色，阳光之下，垂珠挂壁的马车旁，与她，与那个白怜然痛恨了几乎一辈子的女人竟是如此相配。
这该死的红色！
但白怜然终归是容姨娘的女儿，也终归是天工阁的亲传，她快速稳定住心神，向落潇潇行了一礼，柔柔道：“郡主说笑了，我这不在候着太子殿下吗？只是没想到您居然会在今天回来。”
她站在府门口，戴着未出阁前的女子面男客的面纱，平常不曾有的礼节今日都显了出来，就连敬称落潇潇的声音都比往常要大。
“郡主金安了，不晓得今儿个回来，是要我做些甚？”白怜然躬了躬身子，声音却比刚才更大。
那紫车道上路过的行人，耳朵倒是灵光的很，细细一品都觉出这话里不对味儿的地方，富贵闲人们都停下脚步，待着想看出好戏，前几日才死了庶女的公主府，今儿又在门口上演了一出宅门好戏！
要她做甚的想过来不就是以前叫她做过什么吗？那落潇潇究竟是让白怜然做了什么？
一波瓜未平，下一波瓜又长出来：
“白姑娘，不知道是能要你做甚？你一个庶女，就算在怎么风光地过去，也不过捧捧夫人的场子罢了。”
马车旁，红衣翩跹的男子是天神般的惊艳众生。
他正是从少年长为青年的年纪，有张扬的傲气，也有深不见底的城府。他本该在几人中最是耀眼，可似乎是刻意降低了存在，就等着一个时机一语惊人。
他的身旁站着落潇潇——
“我方才在路上，看见过落潇潇就在楼主的马车里！楼主方才那话莫不是……”
“你看白大小姐那表情，跟菜市场上那些烂菜叶子似的，这回有戏看了！”
“诶，之前你是没见白大小姐在万古楼上那叫一个奔放那身姿……”
人群喧哗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这场戏的看客。
白怜然强忍住了怒火，扫过一遍围观的人。幸好她立马瞧出里面有许多熟识的夫人和小姐，那都是些时常来往与各府后院儿的名媛。
好吧，清楚点儿的说法叫“八婆”。
白怜然端正姿态，表情愈加恭顺起来，微微侧过些身子，保证自己以最好的仪容对陌上易凉开口：
“想来妹妹是不会瞧不上我的，楼主您心胸开阔，可就莫要因为妾身一句糊涂话怪罪了。”
落潇潇皱了皱眉，敏感地察觉到她这‘妹妹’二字怕是在对自己强调关系了。好歹也是在上界贵女圈子里划过水的人，落潇潇旋即就笑了：
“果真是庶女生庶女，都是根子里的下贱胚子，本座是百山帝国的皇家血脉，你可又是哪儿来的？”
白怜然的脸唰地白了，连方才好歹也算‘菜色’的脸色也不复存在。没有胭脂粉末扑在她脸上，原是芳华绝色，而今只显得煞人的可怖和可笑。
白怜然不能避免的，这辈子都掩盖不了的，是她的亲生娘亲，尽管出生容家却是容家一个不受宠的通房丫鬟所出，还靠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入了白家。
而容姨娘也是几番筹谋，才斗死了太安公主，登堂入室。
“妹妹！你我虽不是一母所出，可好歹也是父亲的女儿！我是卑贱了些，可你怎能、怎能用那种字眼形容我！”
“侮辱你？你是说我说你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姨娘生的野种？还是说你连亲爹是谁都不晓得？”
落潇潇冷笑着勾了勾唇角，地下那些嫡出的小姐少爷们也露出好笑的神色，各府里的有些当家主母也幸灾乐祸起来。
白怜然在女眷里可并不怎么受欢迎。
但是有些朴素衣着的人，面上却隐隐有愤恨之色。
“妹妹，你怎能这样说我？我虽然生为庶女，可这是生下来就带有的命，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很努力地拜托这个烙印了，可你为何偏偏要从‘庶女’这两个字眼里挑我的错处！”
庶女？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污点罢了，若她能飞上枝头，这一块污点便会做白怜然不甘天命，竞取女儿家权力的象征！
百山帝国想来倡导嫡庶平等，男女平权。
白怜然这样的故事，在评书话本子里最是常见，也最是受欢迎不过。如今她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出现在眼前，难道不让人感动吗？
果不其然，人群中不乏平日在府中受嫡系欺凌的庶出子弟，她的这番话顿时在他们之间引起了共鸣。
“你别说，白大小姐所言极是啊……”
“落潇潇也嚣张过头了些……”
“潇潇，你可真是欺负人过了头。”
他笑着。。
一开口，人群中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而他的温柔之色不减半分，颇有几分调侃地转身，面向那些义愤填膺的庶出子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