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郑士元怒斥佞官
作者:杨马林      更新:2020-01-08 10:47      字数:3253

第二天上午,胡惟庸宅第大门前车水马龙,前来赴宴的人下了车马,三三两两地往大门口走去。胡惟庸和管家在门前迎接,不停地跟官吏们打招呼。

郑士元果真两手空空来到胡惟庸宅第门前,向胡惟庸深深地躬拜:“承蒙胡丞相厚爱,卑职受之有愧。与其说卑职是来恭贺,莫如说是来道歉。两手空空,不成敬意,万望胡丞相海涵!”

胡惟庸脸上堆满了笑容:“郑大人是有名的清廉雅士,肯屈驾光临寒舍,本相就深感荣兴了。不送东西来,说明郑大人高看我,这比送什么礼物都珍贵!”说罢,热情地拍了拍郑士元的肩头,显得非常赏识。

郑士元:“胡丞相过奖了,过奖了。”

胡惟庸:“郑大人,本相今天请了三十二位大臣,一是答谢大家对我乔迁的关心,二是让大家在一起聊聊天,靠靠近乎,以便今后更密切地合作,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郑士元:“胡丞相高看卑职了,卑职只是六品小官,哪配与大臣们在一起议事。”

胡惟庸又拍拍郑士元的肩头:“郑大人的人品与才学不在大臣之下,前程远大,我相信,不久也会跻身大臣之列。”

胡惟庸的话中之话郑士元非常明白,胡惟庸在暗示,他以后会举荐郑士元。郑士元躬拜:“谢丞相抬举,卑职不配。”

陈宁、毛骧、涂节等人来到胡惟庸面前躬拜:“胡丞相,多谢您的盛情邀请。”

胡惟庸笑着拱手:“哎,不对,应当是本相谢你们,感谢你们平日对我的抬举。”

涂节:“丞相这样说,我们就不安了,您对我们的厚爱,远远胜过我们的那一点点效劳。”

“啊,客气话就都不说了。走,边看我家的宅院,边聊天。看完之后,我们简单聚个餐。”胡惟庸领着客人们朝院内走去。

郑士元跟着官员们在府中参观了一圈后,来到胡惟庸面前说:“胡丞相,贵府既典雅古朴,又有气势。楼台亭榭,错落有致,园林池桥,匠心独运,既有北方之雄,又有南国之秀,堪称一绝!”

胡惟庸高兴地说:“郑大人过奖了,只能说,好歹算是个窝吧。”

郑士元躬身拱手:“胡丞相,很抱歉,卑职家中有点急事,要先走一步,恕卑职失敬了。”

胡惟庸拉住他的手:“你府中有什么急事尽管吩咐,本相派人帮你去做!这次聚餐,你一定要参加!”

郑士元:“卑职的母亲病了,得我在床前伺候,其他人替代不了,不得不回去。”

胡惟庸:“我派两个丫环去伺候行不行?”

郑士元:“不成,我娘不习惯生人伺候,媳妇伺候她她都觉得不自在,卑职不得不回去。”

胡惟庸:“也就是一顿饭的工夫,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我哪能让客人不吃饭就走,特别是郑大人这种令人景仰之人,更不能让你这样走,这餐饭你无论如何也得吃。”

“这,这,胡丞相这样高看卑职,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郑士元无奈地留下来,随着大家一起进入宴席大厅。

宴席大厅内放了三张大圆桌,每桌坐十人,每人的桌前摆着三小盘菜和一小碗汤:萝卜,白菜、韭菜和酸辣汤。桌中央摆着一个粗青花瓷大茶壶。

胡惟庸笑着拱手对大臣们说:“前不久,陛下举行便宴招待韩国公等人,还有我,桌上放的是四菜一汤一壶酒。四菜是萝卜、白菜、韭菜和豆腐,各一小盘;汤是酸辣汤,一小碗;酒是普通的高粱酒。陛下这样做,是带头树立节俭之风,我们都得积极响应。本相以为,我们当臣子的请客,不能超过陛下的标准。因此,我减了一道菜,盘子、碗也比陛下的小一号。我不敢用酒,就用茶,茶比酒低一等,敬请诸位能够理解。”

陈宁谄笑地说:“陛下树榜样,丞相立马执行,给大臣们带了个好头。卑职以后在家请客,其规格要比丞相再低一等,二菜一汤,盘子和碗也要再小一点,也以茶代酒,茶叶的规格也要比丞相低一等。”

其他大臣都随声附和:“对对对,我们也要比丞相再低一等。”

仆人给每位客人倒上茶,胡惟庸举起碗:“大家都能如此,何愁吏风不正?来,我先敬大家!”

大臣们也都举起碗:“谢丞相,干!”

“干!”胡惟庸与大臣们一饮而尽,他相信,他如此坚决快速地推行朱元璋的垂范,不仅能赢得大臣们的敬佩,也能赢得朱元璋的好感,从而麻痹朱元璋,以放松对他的猜疑。

大家边喝茶边聊天,胡惟庸端着碗逐个地给来宾敬茶,然后来宾再逐一向胡惟庸敬茶,这两轮过后,礼部主事陶季汉拉着礼部给事中姚贤文来到客厅空地,扯起喉咙说:“各位大人,胡丞相很节俭,没请戏班子给大家助乐。为庆贺胡丞相的乔迁之喜,为给大家助个兴,我们俩个给大家表演几段口技,大家愿不愿意听?”

一些大臣叫喊:“好,愿意听!”

陶季汉和姚贤文分别用口技摹仿了胡琴、琵琶、笛子演奏的曲子和多种鸟叫。学得惟妙惟肖,若只听声音,还真难分辨是人用口技表演的。

一些大臣不停地叫好,胡惟庸也高兴地点着头。

郑士元觉得很别扭,礼部官吏把自己等同于戏子而卖弄小技俩,实在有失身份。本想提醒陶季汉和姚贤文,但见胡惟庸和大臣都叫好,他只好忍着。

口技表演之后,陶季汉见大家都叫好,头脑一热,便兴奋地对大家说:“我们再跳个迎宾舞给大家看,让大家乐一乐,大家说,好不好?”

一些大臣叫喊:“好,好,跳一个!”

郑士元过去的级别很低,没参加过朝廷的重大礼仪活动,没见过迎宾舞,便不作声。

陶季汉和姚贤文摩仿歌女,姨里姨气地跳起了迎宾舞。

一些大臣哈哈大笑,一些大臣则摇头,小声鄙骂陶季汉和姚贤文不成体统。胡惟庸原以为陶季汉和姚贤文跳的是迎宾舞中的男角色,没想到他们模仿女角色跳舞,顿时觉得他们的举止有些过头了,但又不好意思制止。

郑士元鄙视地望着陶季汉和姚贤文,礼部官吏居然在丞相家里当着大臣的面模仿女人跳舞,太不检点,别人可以不斥责,自己是监察官,若不斥责,就是失职,说不定有人会以此来向他发难。他站起来,指着陶、姚二人严肃地说:“哎哎哎,停下来,停下来!”

陶、姚二人停下来,陶季汉问:“怎么啦?”

郑士元:“作为朝廷命官,应当立如松,坐如钟,举止稳重,品德端正。你们哗众取宠,公然跳女人舞,既有辱自己的斯文,又有辱朝廷的吏风!”

陶季汉不服气:“我们是想图个热闹,让大家高兴高兴,怎么不行?”

胡惟庸见郑士元不先向他打个招呼就直接斥责陶、姚二人,让他在大臣面前措手不及,心中非常不满,但想到郑士元斥责得有理,自己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沉下脸来向陶、姚二人挥手:“郑大人说得对,你们确实过头了,别跳了,喝你们的茶,聊聊天!”

陶季汉和姚贤文恨然地瞟了一眼郑士元,尴尬地退回席位。

郑士元觉得胡惟庸对陶、姚二人的批评太轻描淡写,便对胡惟庸说:“丞相,陶季汉和姚贤文举止轻浮,有辱丞相门风,必须严责!”

胡惟庸对郑士元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很反感,本想讥讽他几句,话已冲到喉咙口却又嚥了回去:“郑大人,当着大家的面严责,有碍大家的兴致。等散席之后,本相把他们留下来狠狠地训斥。”

“丞相,卑职家中有事,不得不先走一步,抱歉,失陪了。”说罢,郑士元朝胡惟庸拱拱手,然后离去。

大臣们瞠目哑然,愣愣地望着郑士元。

胡惟庸朝御史中丞涂节使了个眼色,涂节赶紧上前拦住郑士元:“郑大人,别因为这两个家伙败了你的兴致,你别走,我想找你聊聊。”

郑士元朝他拱手:“卑职老母病了,得我床前伺候,我不能在外久待,对不起,以后再找时间聊。”说罢,大步离去。

胡惟庸无可奈何地看着郑士元离去,好一阵没吭声。他担心郑士元会向朱元璋举报陶季汉和姚贤文的事儿,朱元璋说不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不仅会惩罚陶季汉和姚贤文,还会连累到他。他沉下脸对陶季汉和姚贤文说:“堂堂男子汉,又是礼部官员,公然模仿女人跳舞,太失体统!你们回去好好反省,明天到礼部尚书那儿自责!”

“是。”陶季汉和姚贤文惶恐地躬拜,陶季汉:“卑职只想让丞相高兴,让大家高兴,没想到……”

胡惟庸瞪起眼睛:“什么没想到,你应该想得到!再狡辩,本相送你去御史台!”

陶季汉赶紧说:“卑职不说了,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反省。”

胡惟庸挥手:“你们走,这就走,以后不得再登我的家门!”

“是,”陶季汉和姚贤文惶恐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