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沈泓      更新:2019-10-11 14:18      字数:3652

汉代出现舞女玉珮这一经典玉器不是偶然的,西汉中期,汉帝国成为亚洲最繁荣的多民族国家,也是我国玉器发展历史上的一个高峰时期,武帝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君子贵玉”的思想得到了进一步发扬。儒家所提倡的孝道伦理观念促使了厚葬习俗的广泛流行,以玉随葬成为风气。同时,张骞出使西域,打开了玉料东运的通道,和田美玉源源不断地流入中原。这一切,都促使了玉器手工业的蓬勃发展。

随着工具的改进,镂空、浮雕等手法的普遍使用,制玉技艺更加精益求精,新的器类和器形陆续出现,无数精美绝伦的佳品大量问世,战国时开始出现的玉舞人这时大为流行,成为人们喜爱的装饰品。

汉代舞女玉珮让两人有了共同的话题。

林剑风对吴欣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当时出现这些舞女玉珮吗?”

吴欣然摇头。

林剑风说:“从夏商开始,女乐表演就已经成为宫廷享乐的主要形式。到了汉代,上至宫廷,下至诸侯富商,豢养女乐的情况极为普遍,乃至女乐的多少成为权力和富裕的象征,玉舞人多出土于诸侯亲属等墓葬之中,正好说明了这点。”

“当时,社会上还出现了专门培训女乐的机构,早年长沙汉墓出土的一件漆卮上的彩画,真实描绘了当时贵族之家训练舞伎的生动情景,她们所跳的舞蹈有袖舞、七盘舞、巾舞等等,玉舞人便是取材于这些舞蹈的造型。”吴欣然说。

林剑风对吴欣然说:“你的眼光和品位都是一流的,这件玉舞人有独特的历史艺术价值,收藏投资价值也很高,近十年来,汉代玉舞人作为珍稀品种,为收藏家们所追捧,其市场行情也节节攀高,你这件汉代玉舞人可以说是稀世之宝、无价之宝,必然有惊人的升值空间,你可一定不要卖掉了。”

吴欣然莞尔一笑,说:“我买来就是收藏的,是自己佩戴的,不会卖掉的,再说,我又不缺钱花,钱可以再赚,这件玉卖了就没有了。”

吴欣然说刚开始收藏到这块玉,还以为是战国的,后来看了好多书,才知道是汉代的,战国玉舞人和汉代玉舞人风格差别不大,直到现在,她都不能熟练地鉴别战国玉舞人和汉代玉舞人的区别。

林剑风说:“战国玉舞人和汉代玉舞人的主要区别在于,战国玉舞人重视雕工的精微细腻和舞人的华丽动人,而汉代玉舞人则着力于整体姿态的塑造,表现舞人手舞足蹈、夸张传神的大动作,显示出汉代艺术朴实简洁的特点。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长袖折腰,以简单的阴刻细线勾画面部和衣纹,舞人轮廓边缘加刻细线并刻有纹饰是鉴别汉代玉舞人的要点。尤其是有纹饰及在轮廓边缘加刻细线是辨伪的重要标志,凡粗而深的线条都不是真品。”

吴欣然说:“每天看到这件汉代玉舞人,我都在想,当时玉匠雕刻这件玉器的时候是实有其人,还是虚构的人物,如果实有其人,不知道雕刻的是谁。”

林剑风把玩欣赏着这件汉代玉舞人,听到吴欣然的话,他脑子灵光一闪,几个人物像过电影一样从他脑海中闪过。他说:“这件玉舞人绝非普通人,应该是一位贵夫人。”

“这位贵夫人是谁呢?”吴欣然说:“如果能鉴定出是哪位贵夫人,那么这件玉珮就是为她所佩戴!”

林剑风看着手中的舞女玉珮,豁然开朗,脱口而出:“赵飞燕!玉珮刻的就是赵飞燕,这是赵飞燕佩戴的玉!”

林剑风最擅长画古典仕女,并以此而著名,他研究过中国古代十大美女,收集过所有古代著名美女的资料,也画过古代所有美女形象,对赵飞燕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为什么他此前就没有想到过这块玉珮可能就是赵飞燕的呢?为什么只有在吴欣然提示后,他才想到和看出是赵飞燕呢?他想,这是因为吴欣然和他心有灵犀,吴欣然是他的灵感所在,爱情是激发灵感的燧石。

吴欣然惊喜地问道:“你凭什么断定她是赵飞燕?”

“凭她身轻若燕的舞蹈形象,凭她的细腰,凭玉料,凭雕刻,这件玉珮只能是赵飞燕的。”林剑风说:“你看,这玉料是最高档的和田羊脂玉,我收藏了这么多年的古玉,还没有收藏到一块这么好的玉料呢。最高档的玉料归谁用,当然是归皇家使用。你再看,这雕刻刚劲有力,采用立刀,粗细线并用,以匀细的阴线刻出双目、鼻、口和衣褶纹,衣着简化,线条简洁有力,作风粗犷之中又显活泼生动,不是顶尖雕工,哪能雕刻得这么细腻又传神?顶尖的雕工为谁雕刻?当然是为皇家雕刻!”

林剑风又讲到了造型,他从楚舞以细腰为美说起:“战国时期,细腰就一时成为审美的时尚,以致出现了楚灵王好细腰,国中多饿人的众美人饿饭减肥的现象。这种审美观一直延续至汉代,纤瘦苗条是汉代妇女对美的追求。汉代细腰美人中最著名的就是赵飞燕,赵飞燕因出神入化的舞技,深得汉成帝所宠爱,传说她身轻若燕,能作掌上舞。河南郑州出土的汉画像砖上的舞女有这种身轻若燕的舞蹈形象,特别有意思的是画砖左上角雕刻一只飞燕,表示了跳舞者的身份。”

林剑风旋转着手中的舞女玉珮,仔细鉴赏,说:“当然,除赵飞燕外,在汉代还有几个善舞的贵夫人,也不排除是她们,如高祖的宠姬戚夫人、武帝宠爱的李夫人等,都是名噪一时的舞蹈家,都有可能是这块玉珮的主人,但其中最有可能的是赵飞燕!”

林剑风眉飞色舞地谈着赵飞燕,仿佛赵飞燕就是他的宠妃,他把玩摩挲着这块古玉,从不同角度审视这块汉玉。

林剑风感到玉体十分奇特,光洁莹润,而在把玩摩挲时又有涩手感。林剑风看到吴欣然的大班台上有一面大大的放大镜,他拿起放大镜,回到窗口,对着日光用放大镜细细鉴赏起这块玉来,一边用放大镜赏玉,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所研究和理解的汉代玉器。

突然,林剑风滔滔不绝的话语停顿了,如决堤的洪水突然被堵塞。

过了好一会儿,吴欣然听到凝神屏息鉴赏玉珮的林剑风轻轻的惊叹声:“奇了,这块舞女玉珮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纹饰?”

“什么奇特的纹饰?”吴欣然好奇地问道。

林剑风对吴欣然说:“我一直只是欣赏它的造型之美,忽略了它的纹饰,你没有注意到它的纹饰吗?”

吴欣然说:“舞女玉珮边缘的两根纹饰线条很清晰,也很精细啊,我查阅了很多汉玉图录,舞女玉珮的纹饰线条都是这样的。”

“除了这两根纹饰线条,你没有发现玉珮上通体密布的更细的纹饰线条吗?”林剑风激动地问道。

吴欣然疑惑地摇了摇头。

林剑风兴奋地从窗边走到吴欣然坐的大班台前,将舞女玉珮递给吴欣然,说:“你看,玉体密布精细的纹饰线条,肉眼很难看出来,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到。”

吴欣然接过舞女玉珮,对着灯光,用放大镜看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儿,说:“还是那两根纹饰线条啊,没有什么更细的纹饰线条了。”

林剑风不信,接过舞女玉珮,对着灯光用放大镜看,左看右看。“奇了,刚才我分明看到有细密的纹饰线条,怎么一下子又消失了?”

“可能是你的幻觉吧。”吴欣然揣测说。

林剑风感觉到了什么,他走回到窗口,避开灯光,对着窗外的自然光用放大镜看舞女玉珮,他惊奇地说:“又出现了!欣然,你过来看,在阳光下可以看到这些细密的纹饰线条。”

吴欣然施施然走了过来,接过舞女玉珮,用放大镜对着日光看,果然,玉体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纹饰线条,在放大镜下若隐若现,在日光的透视下闪动着莹莹光波。这隐隐约约的纹饰线条肉眼确实难以看出来,但在放大镜下是如此肯定,又是如此精细。

“真是奇特!我戴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上面有这么多复杂的纹饰线条啊!”吴欣然不禁感叹道。

“灯光下用放大镜也看不见,只有在日光下用放大镜才能看到,古人的工艺真是太神奇了!”林剑风惊叹道。说着,又从吴欣然手中要过舞女玉珮,更加精心地鉴赏起来。

林剑风一边看舞女玉珮,一边说:“西汉时期的玉器主要是立体化的纹饰,到了西汉晚期,立体化的纹饰才开始式微,到了东汉时期,平面立体化所塑造出来的遒劲风格衰退,取而代之的是繁复的布局与阴刻的细线纹饰。汉代的阴刻细线纹承袭秦代,秦代的阴刻线纹风格简约而朴实。到了汉代,阴刻细线纹成为勾勒造形的工具,不仅数量增多,还会随着造形的需要弯转,呈现出平顺圆柔的绘画式风格。这件舞女玉珮以阴刻细线纹为饰,阴刻线纹随着造形延伸,形成线绘式的风格。”

林剑风专业的讲述,吴欣然听得似懂非懂。“这些细密的纹饰线条,正是汉代玉器的阴刻风格,但这些纹饰图案,却十分罕见,简直是绝无仅有!”林剑风不断发出惊叹。

吴欣然敏感地问道:“那么,这些绝无仅有的纹饰图案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林剑风说:“这也正是我思考的问题,古代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然而,这些独特的纹饰图案,似乎还不是吉祥图案,它们如此复杂,如此奇特,又如此神秘,似乎并非仅仅是起装饰作用,应该还有什么其他的寓意和作用。”

吴欣然说:“是不是这块玉本身就具有独特的功能和作用呢?”

如同电光火石一闪,林剑风的灵感被触发,不禁心中暗自赞叹吴欣然的聪慧和明敏,他欣赏地望着吴欣然,由衷地赞赏说:“玉是通灵的,你就像这汉玉一样有灵气。”

赞赏女孩子是林剑风的本能和习惯,然而,这句赞赏的话在吴欣然听来却显得油嘴滑舌,分外刺耳。吴欣然想到了张可,又想到了陆烨,还有那些与林剑风发生关系的美女们,她想:这个风流画家对所有女孩子都是这样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