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多时，便到了马玉娘的田地内，瞧着这一片足有两亩多地的大菜田，阿九一惊：“呀，种得恁多的果蔬！”

听得阿九这样一说，马大娘连翻的便夸了起来：“咱们玉娘可是个手脚麻利的，田里瓜、果、绿蔬一应俱全，咱们地里有的，她这儿只多不少，整个上沟村也找不出比她更能干的，好大半男人都及不上她手脚……哎，若不是老李家欺负人，娘仨的日子必定会越过越殷实！”

说到最后，马大娘脸上的神情又暗了下去。

阿九皱眉：“怎的？这菜田不是马二婶的吗？”

“当初李二狗分家时得的是一亩地三分地，二狗小子又是个能干的，大方的出了二两银给自家阿爹老李头，买下了余下的一亩地，凑作了两亩三分地，可眼下李二狗死了，当时又未曾立过字据，那李大勇媳妇多贪财的一人，瞧着咱玉娘种得果蔬势头好，便心底不痛快瞧不过眼了，前儿日方来喊话说让玉娘将这地里的菜拔了去，她家同老李头商量好了，要给他家种去，那老李头居然也怕了大儿媳妇，不敢吭声！真是天煞的，都是些啥人哪，女人失了男人，原本日子便尽是苦难了，还要这样踩踏，实在是……”

马大娘说到这儿，不由抹起了泪。

马玉娘在一旁却是一声不吭：“你若愿收，那一亩地的菜也长得半熟不熟的，我让公爹再通融一些时日，价钱随意！”

阿九听得她认命般的话意，不由想起了自个儿阿娘当初的柔弱，嘴下一时无状的冲撞道：“你便要这样子忍让吗？即是你男人花了二两银子买下的地，就算没立字据也是板上钉钉，众里皆知的事儿，自然要守住了，即便不是为自个儿，也要为儿为女，哪里能任人宰割了？”

马玉娘盯着面前个儿矮小，与自家闺女一般大的小女娃儿一翻说道，仅是眉头微微一皱：“那雍菜一文一斤，瓜茄子三文一斤，萝卜随意，左右我也能腌了做吃食，地里尚有白瓜、甜瓜、黄瓜、丝瓜……还需些个时日方能成熟，你且再过月余来取。”

阿九不由叹了口气：“成，你这田里的菜我都要了，这半两是给你的定银，你拿这银子去将这地再买回来，这回切记要立下字据。”

马玉娘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递上来的半两银：“这便定下了？”

“是，定下了！我还要同你立下字据！”阿九说得一脸严肃，“你找个庄子上能识字的，或是找你上沟村的里正来作个见证也成，你这地里的萝卜、雍菜、瓜茄、黄瓜、甜瓜、白瓜、丝瓜……我全数定下，除我之外，你不可再出售给旁人，亦不能自个儿上镇去叫卖，除非你摘回自家食用……”

“家中尚有萝卜腌菜，不必吃这些！”

“我每日午后前来采摘，即时另外结算当日果蔬银两！”阿九处事精干，做起事来一板一眼，让人不自觉的听命行事。

马玉娘是个老实人，听她这样说道便立即引着她往庄子里去。

马大娘一时间有些发愣，自个儿好心的将人领来给马玉娘，人家的果蔬是被定下了，那自家的呢？

“马大娘，你若信得过我，我便将你田地里的果蔬每日也都带上一些，换取的银两阿九分文不取，尽数还与你和阿伯，左右阿九也是打算在镇集上设摊卖菜的！”

“还有这等好事儿？”马大娘一时不敢相信。

阿九无奈一笑，自个儿晓得阿伯大娘的苦难，又怎会占二老的便宜，能帮上一些，心中也颇觉得舒坦。

只是这也要老两口信得过她才成。

……

上沟村里正是李二狗家的堂叔——李福寿，与李大勇、李二狗、李三妹的阿爹李福根是堂兄弟。

阿九瞧着李福寿写下了字据，便在上头写下了自个儿的名字：聂阿九，又按下了手印。

待马玉娘也按下手印之后，一旁的李福寿盯着阿九的名讳看了又看：“聂姓在山洼子村可不多见！”

阿九猛的看向他，正对上他投来一双探究的眼，想起李三妹与聂家的仇怨，生怕多生些事端，便立即道：“我与聂家毫无干系！”

李福寿微微点头，只是一个小女娃，即便是有干系也做不得些啥。

“罢了罢了，你这小女娃儿来我上沟村收菜，倒也是帮了庄子里的菜农一把，若是日后需得量大，直奔着我来便是，我给你寻好户头，省得你自个儿瞎走！”

阿九瞧得出这李福寿是嫌自个儿先一步寻了户头，未让他赚一些差银。

一方里正总是这样，若是有商户来了庄子上做些啥买卖，都会先寻里正，再由里正带领着介绍给农户，两头赚些差银。

阿九却偏偏没走这一条道，毕竟自个儿做的是小本买卖，还未知能赚多少银两，这李福寿一瞧便没了自家里正伯伯那般和善，她可舍不得让他赚了这差银。

阿九跟着马玉娘去了她家中取担子，却见她院子里正铺着席面，整整晾晒了三个席面的干菜，另一旁空地上则铺晾着黄豆子，整个院子里晾晒得满满的，一个与自个儿一般大的女娃儿正用筷子翻着席面里的菜，另一名五、六岁大的小儿在地上画着字儿。

两个娃儿见自家阿娘回来，立即抬起头来欢喜的唤了一声：“阿娘！”

“阿娘，可有赚着银子？”那大闺女显然是个懂事的，张口便问最最紧要的问题。

马玉娘一瞧便是个和善的阿娘，径自将半两银递给自家闺女：“你且好生收着，别让外人瞧见！”

“放心吧，阿娘！”大闺女立即接过银子藏在了怀中，脸上警惕着，只流露出一丝丝的窃喜。

阿九步入院子时，便觉四束目光盯在了自个儿身上，她冲两人浅浅一笑，未曾说话，径直打量起了马玉娘家中的情况。

三间土坯房子，看起来颇大，里头的农具物什摆得满满当当，也是不少！

看来马大娘说的不假，那李二狗是个能干的，马玉娘又是个能持家的婆娘，原本这一家四口的日子也算得上不错，偏偏走了背运，死了男人。

“你是跟着你阿爹来收菜的？”大闺女翻好了干菜，穿上了布鞋走了过来，同阿九攀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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