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背着背蒌往上沟村方向走去，却发现一路上亦有一些种植了棉花的田地，索性，上沟村的良田多数是自个儿村中的，仅少一部分是米家买下又租给了村民的，村子的作物看着倒是多了许多谷物、果蔬之类！

阿九一路从交界山翻过去，临近上沟村地界，总算在一处菜田中遇着了一名弯腰在田地里施粪的农户，阿九瞧着他地里的果蔬，正有自个儿要的萝卜、瓜茄、雍菜空心菜之类，便立即走了过去。

“阿伯！”阿九文气的唤了一声，却见那阿伯无甚反应，便又扬高声唤了一句，“阿伯！”

那头发花白，衣着打着几处补丁的阿伯依旧未有反应。

阿九拧眉，琢磨着可是自个儿外村来人的缘故，阿伯不愿理眯，便听身后传来声音：“他耳朵不好，你这般唤他，他是听不着的！”

一名挎着篮子的大娘走了过来，篮子里摆着的是一碗米糊和几个甘薯。

大娘走上前拍了记阿伯的肩膀：“老头子，晌午了，先吃口饭食再忙活吧！”

“哦，老婆子！哟，这般快便午食了？”老阿伯这才搁下手中的活计，接过老婆子递上来的篮子，走至一旁田埂坐下，取出里头的米糊糊和甘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阿九立在路上，瞧着老两口吃得清苦却依旧一脸的笑意，心中着实有些感触。

这十里八乡的农户多是如这对阿伯大娘般，自家田地里明明种着新鲜又美味的果蔬，却丁点也不舍得吃，指着上镇去换些银两，吃穿用度都是挑捡着最省的，而大多数时候，农户送入镇中的果蔬，都被菜贩子或是‘滋味斋’这样专经营吃食的饭馆以低价买下，农户辛劳一辈子，却总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阿伯大娘，这地里的果蔬可是你二老的？”阿九问。

“哟，这哪来一个女娃娃？不是咱上沟村的吧？”阿伯方才发现阿九的存在。

“怕是邻村来的！”大娘回了阿伯一句之后，便回阿九的话道，“这菜田便是我老两口唯一的口粮！娃儿，你是咱村子里哪户的亲戚？大娘以往怎未见过你？”

阿九礼貌一笑，实诚道：“阿九是山洼子村人，接了镇上富户的活计，今日便是来采买一些新鲜果蔬的！”

大娘一听便激动起来：“哎哟，采买果蔬的，老头子诶，快，快听听！”

“啊？米糊少啦？不碍事儿，够吃，够吃！”老阿伯吃得合乐，大娘说‘东’他听成‘西’，耳力看来是真不行了。

老头儿近年的耳朵是越来越聋了，大娘的一颗心着实凉了半截：“娃儿，你还是去别的农户菜田里瞧瞧吧，我家老头儿这耳朵是真不行喽！”

“大娘，大伯听不着我与你说道也是一样的！”

“我？”大娘下意识的摇头，“买卖果蔬这样的事儿，一向都是老头儿出面，我一个妇道人家半字不识，哪里晓得几文一斤，几文一两的，这田地里的果蔬可是我老两口唯一指着能换银子过冬的吃食！若是被旁人讹了去……”

阿九晓得大娘的顾虑，便径直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大娘你瞧，这银子是真是假？”

大娘接过去咬了一口，咬出了一排牙印，立即点了点头，又赶紧还与阿九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你这小女娃娃，怎的身上带恁多的银子，也不怕被坏人给惦记上喽！”

阿九微微一笑：“大娘，阿九方才说了，阿九接了镇子上富户的活计，每日采买新鲜果蔬，眼下便是打算来上沟村物色一些种植得好的果蔬的！”

大娘听罢，总算信了大半：“小女娃娃，你且等着！”

说罢，便拔了腿往村子里奔去。

“诶，怎的跑了，这饭篮子还未拿呢！”这会儿，大伯已经将午食全数吃完了，瞧着自家老伴儿突然间一声不吭的便溜了，立即扬声叫唤了几声，末了还在嘴里嘟囔，“这婆子这记性，哎，老喽，可真是老喽！”

接着便下了田地继续浇起了粪水，这果蔬已长成，原本是不必再浇的，大伯应当着指着能长得再鲜嫩一些，是以这般用心。

阿九默默的瞧着这地里的雍菜，旁边另一席的萝卜密密麻麻，瓜茄也已有一些能摘了，她并不了解这果蔬行情，来之前特地听阿爷恶补了一阵的。

瓜茄稀少，去年这时候能卖上五文一斤，萝卜只需一、两文一斤，雍菜则是两至三文一斤，后两者都是田地里普遍常见的！这些菜类不晓得出产如何，怕是今日只能带走一些，明儿个去得镇上看看能卖怎样的价。

阿九方才在脑海里盘算了一遍，不久前离去的大娘便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个瘦弱高挑，一看便知干惯了农活又吃尽苦日子的农妇。

“小女娃儿……”

“大娘唤我阿九便可！”

大娘立即改了口：“阿九丫头，这位是马二婶，她家中田地也种了不少果蔬，她还晓得识几个字，你同她盘算，若是价钱合适，咱们两家子的菜皆卖给你，如何？”大娘一路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将这马玉娘介绍给阿九。

马玉娘皮肤糙黑，大手大脚，一瞧就是个田里家里好做活的婆娘。

“你说来给富户采买果蔬，可是真的？”马玉娘面色正经发问。

阿九点头：“烦请二婶带我去你的菜田里瞧上一瞧。”

“跟我来吧！”马玉娘说话便往另一头走去。

阿九立即跟上，身后，那大娘自然也是跟来的。

一路上，阿九晓得了二人的身份，大娘亦是姓马，是同这马二婶一个村子嫁过来的，马大娘家中破落，命中带煞，年轻时生了两个儿子皆前后夭折了，二老被伤透了心，认了命，是以老了成了孤寡，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破难户。

这马二婶闺名马玉娘，是老李家——李二狗的媳妇，却也是个苦难的，李二狗半年前上山了一趟，被凶兽给啃咬得只剩一口气，后归了家便死了。

马玉娘拉拔着一儿一女，成天家里田里的忙活，过得亦是苦难不已。

阿九听得马大娘这席话，心中隐约想起了确有这样的事，当初李二狗惨死，李大勇尚还带着人去追杀过阿离，误以为阿离便是那害死李二狗的凶兽。

后来入得深林子里，阿离指着那熊瞎子告诉自个儿，李二狗是死于熊瞎子之手，只是这事儿，李家人是不会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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