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正是十五，月光从树枝绿叶间隙中照射入林，明亮的无需火把，阿九沿着白日里走过的路寻上山去，边走边翻找着草丛，一寸寸的丝毫不敢松懈。
想起当初周大夫对自个儿期许甚高，自个儿却令他失望，现下商陆少爷有意提携，自个儿又这般糊涂的将册子给落了，若是这册子寻不回来，怕是商陆少爷至此不会再指望她再有所作为。
一思及此，阿九的心中更为焦急了。
突然，不知打哪来一束光亮，是不远处有人举起了火把，阿九目光一扫，正巧瞅到一个白面册子，惊喜的立即扑过去拾起，正是她丢失的药材册子无疑。
方才是谁举起火把，让她一下子寻着了药册子。
这般深夜，那人来这林中作甚？
“如何，未曾被人发现吧？”
“没，我听你的，顺着窗子爬出，就连阿妹也未曾知会！”
正当阿九怀揣着疑惑寻找光源，便听一阵悉数之声，紧接着两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男子低哑中带着粗浅，女子急喘中略带一丝慌张……
那声音……
阿九一时间不敢响动。
“委屈了你！与我这般出来，便再回不去做戚家姨娘！日后的生活怕也至少有一阵子的苦难！朵儿，宝山在此立誓，今生绝不负你，若有违誓言，天诛地……唔！”
钟朵儿听不得这样的誓言，伸手捂住了心上人的唇，期期艾艾，轻言软语道：“宝山哥，朵儿与你自小长大，青梅竹马！自然知晓你为人，朵儿不怕苦，朵儿只怕入了戚府便再难与宝山哥见上一面，那滋味儿定是度日如年。”
钟宝山伸手将心上人搂进怀中，终究逃不过儿女情长：“那好，今夜我便趁着夜黑风高先行带你离开这事非之地，待过几日再回来与阿爹阿娘交待一声，即时便称去康城做活，当不会令人生疑！”
“朵儿都听宝山哥的！”
情投竟合的一双儿女各自带着个包袱便要离开。
阿九原本不想打乱二人的计划，便权当未曾遇见过，却实在窝不住那一处充满虫蚊的草丛，正当她忍得痛苦，一只飞虫偏偏还不知死活的撞进了她一侧鼻翼之中。
“啊啾！”
阿九忍受不住，打出了个大喷嚏。
“谁？谁在那里？”钟宝山听见这山林子里有第三者存在，吓得面色铁青了，立即举起火把寻人。
钟朵儿更是吓得脚软，哭哭泣泣了起来：“天哪，宝山哥，这可如何是好？我不愿嫁那病秧子，朵儿不愿哪！”
“宝山哥，我是阿九！”为免响起更大动静，阿九只得先一步迈出了草丛出声。
“阿九！”钟宝山上前几步，一见是她，莫名松了口气，随即出声安抚着身后的钟朵儿，“朵儿莫怕，是阿九，阿九定不会将咱的事儿说将出去！”
是吗？
阿九自个儿都不由心生怀疑。
钟朵儿明日便要嫁与戚家少东家，宝山哥近几日未曾出门，不想竟密谋着这样胆大包天的事儿，若是今夜他二人离开村子，可想而知明日山洼子村会掀起怎样的风雨。
老天爷，这样的事儿为何偏偏让她给撞见？
阿九欲哭无泪，她若真要替他们保守这秘密，难保不会被拖下水去，若是通报给钟家戚家人知晓，宝山哥日后在这山洼子村的处境必定不好过。
钟三叔卧床，钟三婶一介妇人……
阿九幽幽叹了口气，出声劝道：“宝山哥，趁着钟家人与戚家人未曾发现，还是尽快带着朵儿姐回村吧，阿九便全权今晚未曾撞见过此事。”
钟宝山微微一怔，自认为与小阿九一家交情非浅，却不想这小女娃却并未打算替自个儿隐瞒。
阿九早料准了钟宝山的心思，先一步解释道：“并非阿九不想替宝山哥与朵儿姐隐瞒，只是这样天大的事儿，即便阿九不说，明日一早也铁定会弄得人尽皆知。戚家不是普通人家，成亲当日小妾与旁人私奔，这样的事儿传扬出去，怕是会害苦了余下的两家人，你二人离开之后，可有想过钟三叔钟三婶该如何过活，姚婶娘因用人不当已受东家谴责，若是朵儿姐再来这一出，怕是钟离叔一家日后再无这样的好光景！”
阿九重活一世，最习惯的便是冷静处事，分析利弊。
他二人一走，圆了厮守的美梦，却丢了一地的烂摊子……
“不，我不能嫁于戚少爷！”钟朵儿先一步颤抖着泣声言道，“戚家少爷身有寒疾，根本无法传承子嗣。家中已娶的三房小妾皆如同身在牢狱一般，戚夫人对待旁人是个菩萨心肠，可对生不出子嗣的后院小妾手段却是极为残忍，那卢县令的第十五房姨娘便是从戚少爷后院送过去的，戚家不养闲人，生不出子嗣，总是会想着法子处置。”
阿九微怔，上一世在王家呆了那样久，倒不曾听闻富人家还有这样的习性：“居然还能小妾去送礼？不怕被人嘲笑吗？”
“小妾并非正室，被拿去送礼实乃常事啊，呜呜呜。”钟朵儿哭得梨花带泪，做戚家小妾听着是个享福的，身为农家闺女有这样的造化也属万幸，可她却实在不敢过这样的日子。
“即是这样，钟离叔和姚婶娘为何能同意？”阿九一直晓得钟离叔和姚婶娘拿两名闺女当掌上明珠的养，又岂会坑害自家闺女？
钟朵儿却只有苦笑：“钟家祖上原是一方乡绅，因遭了大难才流落至此，阿爹阿娘终日想着恢复钟家往日风光，并不觉得朵儿嫁入戚家为妾有何不妥！反倒觉得攀上了高枝，日后定是大富大贵。”
阿爹阿娘不舍让她嫁给宝山哥吃苦，却莫名觉得自家闺女定能怀上戚家子嗣，即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过几年，巧儿妹子便更能择得良婿，如此钟家便能搬出山洼子村，摆脱乡野农户的低劣，一跃成为富户。
钟宝山自然早已听钟朵儿说过这些，便更是苦苦恳求道：“阿九，宝山哥晓得你是个好娃儿，朵儿实在不能嫁与那戚元杰为妾，她与我打小一块儿长大，宝山哥心中早已非卿不娶，还望阿九大义成全！”
说罢，便拉着钟朵儿一同朝阿九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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