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 七关守者 二
作者:方五斜七      更新:2019-10-03 13:34      字数:5866

奈良见她嘴角含笑眼神带着期盼,心中顿感不忍,伸手握住她肩膀。

水若南转头看向他,眨着眼睛不知他要说什么。

“其实以你的功夫完全可以不必在乎他人的想法,你想出碧枯湾没有人可以拦下你。”奈良认真说道。

水若南笑了笑,说道:“大哥哥谢谢你,但是我出去的话母亲和水族就会有麻烦。”

奈良收回手,看着门外漆黑院落,说道:“那是他们的事,你还小不必为了他人搭上自己一辈子。”

他说的虽然有些绝情,但他觉得一个族的担子不应该要一个小姑娘来背。

水若南看着地面,说道:“我知道你向着我说话,但我姐姐常年不在族里,要是我再走了母亲肯定会伤心难过,平时连个可以训几句的人都没有。”

奈良想起海后哄骗杨错为他守关心中一阵厌恶,但想到她为了保全自己女儿性命不惜与其他四族为敌心中又是一阵迷惘。

她作为族长便要为了水族谋利,但除了族长她更是一个母亲。

奈良说道:“你母亲未必不想让你逃走,她是一族之长不能不同意四位老伯伯所说,但作为你的母亲她一定希望你自由自在活着,即使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水若南摇了摇头,说道:“我做不来,我不像我姐姐,她总可以无牵无挂的来来去去,我不行,我总想走了之后母亲怎样族里会怎样,他们会不会有麻烦,如果给他们添麻烦我会心中不安。”

奈良沉默不语,他知道水若南看起来开心快乐,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她的担忧太多,她关心太多,总是在乎别人想法,小小年纪就只为了别人而活从来没想过自己想做什么。

她的高强功夫得益于她的天赋,但对于她而言这个天赋还不如没有。

水若南见他不说话也低头安静地看着地面。

窗外早已黑了下来,窗边修竹随风晃来晃去。

李妈自后屋走了出来,束手弯腰恭敬地唤两人前往饭堂用饭。

水若南刚才还有些低沉,转眼间又眉开眼笑,拉着奈良手向饭堂走去,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碧枯湾好吃食,奈良受她感染心情也开朗许多,含笑同她随意聊着。

他一向话少,可是最近总有人能同他聊起来,一个是萧西西,另一个便是水若南。

两人边吃边聊,吃了半个时辰还未吃完,奈良见她眼睛快要睁不开还饶有兴致地同他说笑,便催促她快些吃完饭早些回房休息,要说话明天再说不迟。

水若南想想也是,奈良明天肯定走不了,也不急着今天都把话说完,便就匆匆吃过饭食回房睡觉去了。

奈良被安排在西厢客房中,房内布置精美收拾整洁,床上铺着蚕丝薄被,屋角摆着黄铜香炉。

他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着今天遇到的事,他没想到威名江湖的海后竟然有一个如此活泼懂事的女儿,更没想到这么一个八九岁的姑娘竟然可以独自赴死来救水族。

为帮派、为族里而死许多人都说过,但真到这种时候又有几人能够做出来?大部分人说的时候情真意切,但真到需要他死的时候肯定又会怕得腿脚发颤。

不临近死亡就不会知道死亡有多可怕。

奈良心中想着杂事,想着想着便就沉沉睡去。

这夜他睡得并不踏实,整夜都在做梦。

他梦到萧西西含笑转身而去,人影越走越小直到消失不见,接着场景一变又见到满是白布的屋子里水若南从棺材里爬出来,手上还握着一束紫色小花。屋中漆黑,他努力想看清水若南的脸,可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仿佛一直在浓雾之中。

最后不知哪里射来一束光,正好照在水若南的脸上,奈良睁大眼睛看去,这张脸却不是水若南而是萧西西。

见到萧西西他欣喜不已,伸手想要抱住她,可是一阵风吹来,萧西西又回到了棺材之中。他心中惊惧,扒着棺材想要打开盖子可是怎么打也打不开。

奈良忽地惊醒过来,脸上满是汗水。

他喘了两口粗气缓了缓神,透过窗子向外看去,天边已经放亮。

已经是早上了。

他平复一下心神,穿上衣服走出门外。

院中青草依依,成簇的花朵上面带着露珠,清晨的凉气透过衣物带来一丝清爽。

奈良觉得浑身舒爽,随意活动着筋骨。

“唰……唰……唰”院角传来一阵舞剑声响。

他寻声望去,只见水若南身着粉衣,正持着把碧绿长剑认真舞着。

想必已经练了许久,她额上带着汗水,鬓角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奈良大哥,睡得可好?”水若南见他站在一旁手上未停,一边舞剑一边带笑问道。

“还好。”奈良答道,抬步向她走去。

走到她身旁,倚着一旁矮树看着她练剑,说道:“若南姑娘倒是起得早。”

水若南卖力舞着剑,喘着粗气说道:“我母亲说了,碧水剑是水族招牌功法,每日都要勤加练习。”

奈良心想,寻常孩童这个年纪现在应该还在睡懒觉,而她却要早起舞剑,名族后人自小就比寻常人承受的多。

清晨空气凉爽湿润,他也愿在院中多待,便就倚着树漫不经心看她舞剑。

只见水若南持剑上下飞舞,脚步左右腾挪,使起招式一板一眼完全不像个八九岁孩子,比一般高手都要强得多。

奈良倚着树看她一招一式,看着看着脸上渐渐现出错愕神情,倚着树的身子也站直起来。

“你练的是什么剑法!”奈良面带吃惊问道。

水若南看他一眼,见他神情不对停下手中剑,认真说道:“这是水族秘法碧水剑。”

奈良睁大眼睛,神情若失喃喃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跟分水剑法一模一样……”

水若南疑惑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如此。

奈良定了定神,内力一动,右臂衣袖迎风而展,空空袖管之中忽地窜出一条冰凝的手臂,右掌用力一张,一把薄如蝉翼冰做的剑出现在他手里。

他持剑出招,唰唰唰舞了几招剑法,接着收剑立在一边。

水若南见他舞剑眼睛一亮,兴奋说道:“原来大哥哥也会碧水剑法!”

“这当真是碧水剑法?”奈良急切问道。

水若南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定是无疑,剑法招式是碧水剑,内力也是水族秘法湖心功。”

“碧水剑……碧水剑……她教我的竟然是碧水剑。”奈良愣在当场,喃喃自语。

水若南忽地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说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我姐……一定是……一定是武卞地武老教你的吧。”

“武老也会碧水剑?”奈良问道。

水若南说道:“他老人家当然会了,而且造诣颇高,我姐妹碧水剑功法都是他教的,为此我母亲还特意找过他,据说说了不少好话他才答应的。”

“原来如此……”奈良喃喃道。

他心思急转,心想萧西西与武老相熟,她的碧水剑功法一定是从武老处学来的,她觉得自己对水族有成见便假称此功法叫作分水剑法。

他要是早知道是碧水剑确实不会学,但他知道萧西西都是为自己好,她熟悉各种剑法却偏偏选这个剑法教自己,肯定是觉得碧水剑最适合。

“莫非她怕我见到水若南后识破分水剑法怨恨于她,所以不告而别?”奈良喃喃自语道。

奈良轻笑两声,自语道:“我怎么能怨你,你教我什么功夫又有什么关系。”

水若南歪着脑袋看着他自言自语,嘻嘻一笑,说道:“大哥哥想必是想明白什么事了?”

奈良没有回答,心中想着武老的话:“到了水族就可以见到萧西西。”

他不知道为何如此相信这句话,或许他内心也隐隐觉得到了水族就会见到她。

他嘴角一笑,神色从容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尽快去水族,若南姑娘何时有空闲跟我比试一下好吗?”

水若南盯着她看了看,睁大眼睛说道:“大哥哥一定想念你那位朋友,那我们现在就比好了。”

听闻此言奈良心中一喜,拿起了手中慈悲剑。

拿起剑他心头却是一忧,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平时比试都是真刀真枪打来打去的,但跟水若南如此比试可就不行了,毕竟她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而且奈良对她印象颇好,万一伤了她可就麻烦了。

他想了想说道:“若南,你这里可有木剑,我用木剑与你比试好了。”

水若南背着手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大哥哥是怕伤到我,我也怕伤到大哥哥你,可是我这里没有木剑。”

奈良心想,她这话说的倒不是狂妄之言,毕竟她是水族天赋异禀之人,弄不好自己还真会伤在她手上。

水若南歪着脑袋想了想,忽地兴奋地一跳,说道:“我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奈良问道。

水若南背手踱步,说道:“我们玩捉迷藏好了,我逃你追,你要是捉到我就算你胜了。”

奈良面带犹豫,说道:“如此是不是不够正式,毕竟这是第七关……”

水若南摆了摆手,说道:“这没什么,之前六关武老不是也有没正经比试的,我们这每人都有自己的比法,况且奈大哥不要觉得跟我捉迷藏很简单。”

奈良想了想,说道:“也好。”

他心想,最近两关都是在追人,上一关追了武老一日,这一关又要追水若南了。

要玩捉迷藏水若南异常兴奋,将剑扔到一旁把袖子挽了挽,转过身去摆了个起步姿势,回头笑眯眯说道:“我要逃了,大哥哥抓紧呐,要是吃午饭的时候还没捉到我可就算你输了。”

说完兴奋地捂嘴笑了两声,接着拔腿便跑。

她脚步挪动迅速行走如风,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串粉色人影。

她跑得确实不慢,但和武老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武老如果算作跑的话,那她连爬都算不上。

奈良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心中苦笑不已,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竟然在水族边上跟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玩起了捉迷藏。

他学会了武老的八极瞬步,江湖上少有人能赶上他,水若南虽然动作迅速,不过在他看来还是弱得很。

他也不着急,回身将慈悲剑挂在一旁树上,活动了一下脚腕,心中回忆了一遍八极瞬步功法,体内内力徐徐流转。

热身差不多了,抬头看了看水若南方向,脚步一动嗖地一声消失不见。

水若南一边跑一边回头观察奈良行动,前一眼见他还站在树下,再看之时却就忽地消失不见。

她心中一惊,急忙四下查看。

她正四处张望忽觉身旁一个人影闪出,眼睛余光望去,只见奈良正张着大手向她捉来。

水若南兴奋地嘻嘻笑了起来,脚下快速挪动,口中说道:“奈大哥动作好快,姐姐骗我!”

奈良不知道她此话何意,但他也不管那么多,伸手快速向她捉来。

他的手离她越来越近,眼看便要碰到她衣衫,就在奈良觉得势在必得之时,水若南脚下一滑竟然忽然嗖地一声滑出去七八丈远。

奈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低头一看,只见地上留下一条白色痕迹,上面闪着晶光,竟然是一条冰道!难怪她滑动如此快。

水若南见他面带诧异,站在远处背着手得意说道:“奈大哥湖心功练得不纯熟嘛,连千晶滑步都没见过。”

奈良隐隐约约记得分水剑法里确实有这么一招,只是他初学湖心功还没练到。

他嘴角笑了笑,心想确实如萧西西所言不该轻视这个小姑娘。

“小心,我来了。”奈良定了定神,集中注意力全力施展八极瞬步。

他可不像刚才那般随意了,要是午饭时还捉不到她可就让人笑话了。

“嗖”地一声,奈良又消失不见。

这次水若南有准备,一见他消失立刻转身张望,看准他出现的方向立刻反方向施展千晶滑步。

只见她脚步轻盈,在地上轻轻一踏便就滑到数丈远外。

两人一个闪来闪去,一个滑来滑去,这一片空地一会儿这出现一个人影一会儿那出现一个冰道。

奈良虽然全力施展八极瞬步,可是无论如何怎么也捉不到她,心中渐渐焦急起来。

八极瞬步对内力消耗甚巨,使了半晌已觉身体疲累内力不济,反观水若南,此时依旧步履从容面目带笑,没有一点疲累迹象。

天赋差别确实不一般,她轻轻松松就能办到的事,其他人付出许多努力也难以赶上。

奈良心思一转心中有了合计,内力一动又窜到她身前。

水若南眼睛一睁身子一滑又向一旁逃去。

奈良这次根本没打算捉她,见她一动立刻向她前方移去,他想,你滑得比我快,我到前面截你还不行吗?

奈良忽地出现在道路前方,水若南没想到他这次会截在前面,微一愣神,脚下一动方向一转竟然又退了回去。

奈良顿住了脚步心中惊叹不已,心想她忽然改方向竟然没有一丝迟滞。

水若南嘻嘻一笑,说道:“大哥哥捉不到我喽。”

奈良心想,自己一个行走江湖数年的人竟然在跟一个黄毛丫头玩捉迷藏,玩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输了,如此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别人不说,梁子书知道了就得笑两个月,冯古能差些但也得笑两天,沈非能板住,但笑一个时辰是少不了的。

他定住脚步心中思索,无论他如何快水若南总会看破他位置,然后向反方向逃去,如此该如何捉她?

想了半晌没有头绪,照此下去无论如何也胜不了她。

水若南见他沉思不动,心中得意,说道:“大哥哥要是捉不到我可就过不了这关了。”

奈良心中焦急,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到了七关可不能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

没有别的办法,她快只能比她更快。

奈良内力极速流转,看准方向嗖地一声向水若南捉来。

水若南见他依旧是老法子心中并不焦急,见他消失便就四下仔细寻找,一见身旁身影闪出立刻施展滑步向一旁移去。

奈良这次也不成心捉她,脚步一定立刻继续施展八极瞬步移到另一处,脚还未站稳八极瞬步已经再次施展,只见旷野之上嗖嗖嗖都是他的人影,他动作越来越快,地上留下一个个残影。

奈良内力鼓动,全力施展八极瞬步,空中传来嗡嗡之声。

水若南开始没觉得什么,只要看准他的方向躲开便是,但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心中渐渐不安起来。

她已经看不清他的位置了,身子周围都是他的残影,慢慢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奈良身影出现在她四周,渐渐围成了个圈。

水若南站在圈中不知如何是好,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能看着这个圈越来越小,如此下去她肯定要被捉住。

如此全力施展八极瞬步奈良内力消耗甚巨,转眼间他便觉双腿发酸呼吸困难,但他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刚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残影围的圈越来越小,他心中渐渐定了下来,心想照此下去水若南定然逃无可逃。

奈良身形不住移动,目光一直盯着圈心。

水若南面带惊慌,晃着头不住四下查看,看了一阵还是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处。

她想了想觉得如此不是办法,便就定住身形,缓缓闭上了眼睛。

奈良见她如此举动心中隐隐有不安之感。

她肯定还有后招!

只见水若南双目紧闭站在圈中,身上衣服随风鼓胀,搭在后背的长发渐渐随风飘了起来。

忽然,水若南眼睛用力一睁,身上衣衫顿时烈烈作响。

奈良向她面孔看去,只见她面上泛起一层寒霜,不再是平常笑容模样,最为可怕的是她那双眼睛,里面竟然没有一丝黑色,整个眼睛一片洁白,如同将皑皑白雪放到了眼中一般。

巨雷“咔嚓”一声响了起来。

奈良抬眼看向天空,只见一片乌云快速自天边飘了过来,转眼间便盖住了整个天空,周围顿时暗了下来如同天黑了一般。

他心中惊讶非常,没想到水族功法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然可以操控云雨!

这岂是凡人该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