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雷厉无疆 云容映雪 一
作者:青衫度陌      更新:2019-08-20 04:01      字数:4598

在蔺旖旎飘摇不定落地之时,司徒煞猛奔几步,将蔺旖旎稳稳接住,

围攻过来的黑兰城守军咿咿呀呀冲到近前,司徒煞护蔺旖旎在身后,左抡右摆手中已满是人肉血丝浆糊的马槊,生生地在混乱的战场之中,在蔺旖旎身边开出了一片宽敞的空地。

牧封流座下战马岂能与卓子骞的碧骢马比较?牧封流见卓子骞已经冲到了阵中,再朝司徒煞大喊:“保护少城主。”

这边还没有保护蔺旖旎周全,一侧的少城主又冲了进来,司徒煞挥起马槊,朝着阵中一正在搭弓准备朝卓子骞射去冷箭的一兵卒脑袋砸去。

八棱马槊砸过,血肉横飞,地上人断骨蜷跪深陷泥土之中,颅上脑袋只剩碎烂的半个。

终于看见潮州少城主到来,玄衣法师以手中杖刀,凌空作斩,一斩刀气成残月势袭来,卓子骞手中无利器,从马背跃起,撑开金骨扇,御气机于骨扇之中,直面迎击这一斩刀气,猛然如巨力撞击,刀气骤散,金骨扇扇面迸裂,卓子骞凌空翻退数丈之远。

玄衣法师的实力果然已超凡脱俗。

黑兰城守军在盾甲军的强大攻势下,已经向城门败退,胜,已是定数。

司徒煞,牧封流,袁刺川,成沽褐,四位军中大将联手齐攻玄衣法师,四人分立四角,将玄衣法师包围,四大兵器齐向玄衣法师头顶砸去,玄衣法师再度使出‘佛陀印’,卍形佛印如金钟之罩护在头顶,四大兵器丝毫奈何他不得。

一声大喝,佛印炸裂,将围攻四人俱震飞出去。

此时,盾甲军虽然赢得了黑兰城,却没有人能打败玄衣法师,此举,还是输!

玄衣法师重挥杖刀,目标直指卓子骞,两边冲上来的十余盾甲军只能拦住他片刻,片刻后又身首异处。

情势危急,卓子骞本不想展露神功‘长燕’,一旦展露,人多口杂,回潮州之后,面临的将是母上的责备与质问,他该如何作答。

可若不用......

“二姐,借剑一用!”

蔺旖旎被玄衣法师的‘佛陀印’打伤,此刻勉强自保,再战玄衣法师,痴人说梦,见卓子骞如此信心满满,胆魄无比,蔺旖旎扬出紫霄:“小弟,接着!”

一招‘佛陀印’还不至于使皮糙肉厚的军中悍将重伤不起,司徒煞,牧封流再度护在卓子骞身前,牧封流与卓子骞喊道:“少城主快带二小姐回营,前往骨髀关向潮州报信,这里末将顶得住......”

卓子骞自顾自地在后面抚了抚紫霄光洁清凉的剑身,剑刃锋利,吹毛断发,弑人夺命,滴血不沾,实为神兵利器。

情不自禁一句:“真是一柄好剑!”

听得视死如归的牧封流与司徒煞四眼一愣!

再回头看时,身后哪里还有少城主的身影,只在地上被血水浸染的土层中留下两道深痕脚印。

“看,那是什么?”身边有人惊呼。

抬头望天,恍若天上烈阳赤日从并不明朗的空中沙尘里俯穿而过,直朝着大地砸落,可视角一转,天上骄阳又明明高悬未动,那一团似火赤焰是......

交战双方不乏有人看呆了,天生异象?

最先察觉出异样的玄衣法师倾数十年功力再现‘佛陀印’,佛印化形为掌,金佛大掌朝从天而将的‘骄阳赤焰’封印而去。

一道刺眼强光四散,火焰热浪席卷而来,自玄衣法师脚下四下扩散,周围上百甲士随热浪飞出,两眼茫茫中,只听得玄衣法师一声凄厉,热浪骤停,卓子骞站在玄衣法师所在位置,该是重伤不轻的玄衣法师此时已快速穿过交战双方,飞身城头,再度回眸看了一眼令他入大魏西境地界首战受挫的人物,卓子骞。

卓家人,当真是他的克星?

忍住涌上的一股气血,负伤而逃,黑兰城,由它覆灭吧!

吐谷浑兵卒惊骇,此书生样男子,如此英勇,相较那潮州王女魁,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卓子骞如此的一番大手笔,叫人猝不及防,不光是牧封流一辈看呆了,连蔺旖旎也是眨眨眼,有些傻了?

这是母亲卓玉心成名功法《天圆》?怎么从不曾见卓玉心用过此招式?

正欲过来看看这位招式惊人的小弟是否受伤,卓子骞突然朝正一溃不止的黑兰城守军走去,凌空一剑挥出,剑气凛然,只觉空气随剑气一抖,一道亮眼光芒闪过,数十兵卒身首异处。

还不算完,卓子骞再度飞身半空,化作一点骄阳,‘长燕’最高绝一式‘无疆’又一次尽出,落地时,如一团巨大耀眼火球瞬移滚动,所到之处,剑影纵横,焦土生烟,不待敌军兵卒挥刀格挡,血气已随火团漂出数丈,剑影撕裂敌军身前铠甲,斩断百兵利刃,戛然而止时,血水溅满周身白袍,地上叠尸数层,须臾之间,死于卓子骞手下敌军兵卒不下百人。

闻着溅在身上的腥味血气,卓子骞只觉血气攻心,胸腔中心脏狂跳不止,眼中的清冷眸子变成了火焰一般的炽热之色,炽热的身躯开始红如炭火,一股嗜血的渴望自心底窜起。“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难以抑制身体手足的卓子骞再次飞身半空,‘无疆’而下,威力较之前两次更强,剑气如雷,裂斩大地,数十道沟壑在混战中展开,敌军兵卒死伤一片,残肢碎肉遍及大地,将敌军奋战之心瞬间搅碎。

如此妖孽,如此残忍,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再也没有反抗下去的决心的吐谷浑兵卒纷纷丢弃兵器铠甲,落荒回城。

那长髯黑脸儿将军被牧封流的弯钩银枪断去一臂,纵马回城,在逃进城门的前一刻,自城墙之上,一声狼嗥,一道凌厉的如鹰身影俯冲下来,狼奴抓起长髯黑脸将军的肩膀摔至地上,不等这将军看清敌人模样,狼奴再抓起这将军肩膀,从地上跃起半空,手中狼爪劲道无穷,落地时,一掌用力拍在长髯黑脸儿将军的天灵骨,薨然暴毙!

大军攻入黑兰城,卓子骞站在地上,表情呆讷,沉重着呼吸,司徒煞进城清缴敌军,牧封流在少城主血浆遍布的身上寻看着是否有受伤。

蔺旖旎从黑兰城头轻盈踏云落地,没寻到害她英名尽毁的赤脚头陀的身影,一怒之下,摘下城头绣着火焰纹路的吐谷浑军旗,撕个粉碎。

一群人围在少城主身边,蔺旖旎赶紧赶来,只见卓子骞此时周身红热,如火炭般炙烤,一双血红双眼再是木讷,再是些须惊慌,紧握双拳,一言不发,沉重地喘息几声之后,轰然倒下!

牧封流一脸茫然:“二小姐,少城主,这是怎么了?”

蔺旖旎轻咳一声,一丝血迹流至嘴角,只不安一句:“快送他回潮州!”

卓子骞这样的情况,蔺旖旎记得在昆仑山时听得三位师父说过几嘴,无外乎八字:真气乱流,走火入魔!

若没有修为大成的高手为他理顺体内真气重聚丹田,仅是乱流的真气就足以消耗尽卓子骞一身修为,最终无处可去的真气乱流将带走卓子骞体内最后的生命精华,自七窍散尽,活人寿终。

看着已经占领黑兰城的盾甲军正愤怒之下纵火焚烧城楼,蔺旖旎代替卓子骞向牧封流下令,班师回潮州,立刻就走。

以往的盾甲军在取胜之后,攻进城中,谨遵军中条文军规,不滋扰百姓,但是可以肆意打劫城中大户,大小官吏,州府衙门,每一次盾甲军凯旋之时也是满载而归。

这次甚至来不及清扫城中大户,牧封流即下令全军撤退,仅是带走了战死的盾甲军兵卒的尸体。

仓仓皇皇回潮州。

......

病榻上的卓子骞不省人事,气息微弱,浑身气脉有紧张绷裂之势,驱散府中人,卓玉心与蔺展颜自卓子骞双掌与他灌输真气,力求将卓子骞体内冲撞气脉的真气压制住,然而事半功倍,勉强使卓子骞的气息恢复平稳,蔺展颜夫妇已大汗淋漓。

息气收掌,卓子骞仍全身泛红,没有好转。

正在此时,房门忽地大开,又瞬间掩阖,尚未看清是怎样一回事的时候,屋中已经多了一个身覆黑袍之人。

卓玉心,蔺展颜当即紧张,却看看对方耗费大半真气后虚白的面孔,霎时力不从心了,若此时万鬼王动下杀机,他们二人绝无还手之力。

“公孙五楼,你来做什么?”

卓玉心仍强撑着身体,准备随时动武。

公孙五楼凶相毕露,两手一挥,两道无形之力将卓玉心与蔺展颜纷纷击退数步,却不带半分伤害,沙哑声音又起:“卓玉心,江湖奇女,秀出班行,成名三十年,今日竟也顾盼自雄,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自欺欺人了?往日之仇,积年累月,今日纷至沓来,你就要初出江湖的殿下为你作挡?焚林竭泽,今日之江湖已再不准你不可一世下去。”

一番训斥,竟让卓玉心无言以对,此番卓子骞重伤,今日之果,是为她三十年前种下的因。

公孙五楼枯槁的手上握起卓子骞泛红的手腕,不察之下,卓子骞泛红的身体竟开始慢慢消退,公孙五楼一面为卓子骞灌输真气,一面畅谈自若:“好在殿下无恙回来,若有闪失,本王定将你挫骨扬灰。”

见公孙五楼并无伤害卓玉心之意,只是前来救治卓子骞,蔺展颜暂时放松,质问道:“子骞在战场的事我已有耳闻,他所用武功并不是我等传授给他,说到底,他而今卧榻不醒,鬼王也有干系。”

“哼,论剑名士,徒有虚名,何为真知灼见?他若非用本王所传神功长燕,他早已死于头陀玄衣之手,潮州为笼,尔等为囚,天下纷扰,还能目及几分?玄衣离开佛门,重归吐谷浑皇廷,师从皇廷大相师鸠离之手,鸠离何人?纵使本王与之交手,亦不敢言胜。尔等肖小鼠辈,尚以为‘西境雄关’乃是铁壁?天下大乱在即,战火重燃,无处再有不破垒壁之说。”

鸠离是何人?战火即燃又是何意?

卓玉心不解道:“你还知道什么?”

“本王无所不知!”

公孙五楼收手,再看卓子骞,此时已气息恢复如常,面色红润,该是痊愈了。

蔺展颜一探卓子骞脉处,果然已无大碍,问道:“鬼王不愿讲说天下局势,我便不问,可子骞今日之状乃是真气乱流,走火入魔之症,看来神功长燕有利有弊,鬼王可愿详说?”

公孙五楼瞥看一眼尚未醒来的卓子骞,背过手道:“殿下天资聪颖,却误在了尔等平庸之辈的手里,自幼习武,却只得一个玄境修为,头陀玄衣乃地境之上,殿下取胜心切,所发‘无疆’之势乃是天境功力,才得以将头陀玄衣挫败,试想,以玄境修为发天境功力,绝非是殿下的身体根基所能承受,倾泄江湖之水岂是一湖可容,哼,殿下没当场筋脉俱裂而亡,已是万幸。殿下今日受伤,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倘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本王必将告知殿下真相,带他离开,卓玉心,你好自为之!”

看不见公孙五楼有任何发力的招式,房门一开一阖,人已消失不见。

卓子骞受伤在前,被公孙五楼威胁在后,一代魁王何时受过此等憋闷气,回到堂前,朝跪在院中的牧封流,司徒煞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行军打仗,势必先当刺探军情,知己知彼才可攻伐决断,此次临敌阵前,杖刀玄衣出现,竟才知道此乃一计,愚蠢至极,还敢自称是军中老将,酒囊饭袋!”

愤怒之至,竟一掌拍碎了楠木门框。

牧封流,司徒煞震惊,举府震惊。

蔺展颜朝牧封流,司徒煞喝道:“办事不利,该罚,各自去领五十军棍,禁闭思过三天。”

军中两悍将退去,蔺展颜靠近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卓玉心身边,劝慰卓玉心道:“天意如此,你我又怎能逆背天意,公孙五楼咄咄逼人,万不可激怒他被子骞得知当年真相,玄衣法师灭你我之心不死,定会卷土重来,鸠离是何人物,上要待查,子骞再留潮州,已大大不妥,不如尽快送他前往昆仑山,也许三位仙尊该有办法。”

卓玉心摇头叹气:“子骞心性纯良,当初得知他偷偷习武,只是以为他是寻到了什么江湖高人,便未加阻止,早知今日,真是悔不该当初。”

蔺展颜继续劝慰:“别忘了,他可是魁字王旗的继承人,是潮州盾甲军帅旗的继承人,纵使你当初阻止他拜师公孙五楼,今日的万鬼王也一样会找上门来,只要万鬼王活着,这一步子骞就早晚都要走出去,就看他知晓真相后能不能明白你的一番苦心了,难不成你想把他关在潮州,护在身前一辈子?”

卓玉心一声忧心长叹,心中暗自嘀咕:“若真是天意如此,只愿苍天再将垂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