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她扑闪这大眼睛“小哥哥，它怎么不动啦？是不是生病啦？”

岑寒道“不是呀，它在睡觉呢。”

童声无辜道“可是兔子都是活蹦乱跳的呀，这只兔子怎么啦？”说着嘴一撇，几乎要哭出声来“小哥哥，它是不是生病了呀？好可怜哦。”

岑寒瞬间头大，怎么会这样，怎么有这样泛滥的爱心？这么容易感伤？小孩子这样子正常么？他努力回想。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只好强行把话题转回来，“我们还是来给你取名好不好？”

小脸还皱着，还是点点头“小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

岑寒想了想，便道“你这么爱吃丹药，就叫你丹儿好不好？”

她欢喜地点头“嗯，好，小哥哥说的都是好的，那以后我就叫丹儿。”

岑寒满意地点头，捞起她的小胖手，拍了拍，嗯，软软的，顺口道“你看，你圆圆的小手像不像像你吃的丹药圆浑饱满？”

丹儿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他，“小哥哥，你是在说丹儿胖吗？那以后丹儿少吃一点好不好？”

岑寒吐了吐舌头，说错话了“当然不是啦，丹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少吃。”又默默地在心里补上“丹药对你来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东西，唉！”

丹儿嘴一撇，却没有哭出来“可是小哥哥说丹儿胖！”

岑寒无奈“小哥哥是说，丹儿的很可爱，没有说丹儿胖呀”

“真的吗？可是小哥哥说丹儿像丹药一样圆。”声音带着欣喜，又带着迟疑。

“当然是真的啦，丹儿你看，你比那黑不溜秋的丹药好看多啦，乖”

“小哥哥最好啦”啪叽就亲上了岑寒的脸颊。

岑寒松了一口气，丹儿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容易就情绪低落？不对劲啊！算了，先养着吧，也许是因为与父母分开了，她父母可能正在找她。

只是，她真的很眼熟啊。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朗朗的读书声从屋子里传来，这是一间简单的房子，整体的木质框架一看就很有年头，房子虽破但被打理得很干净。坐在其中的孩子们，穿着得发白的深衣，脸色蜡黄，看来这是贫苦孩子们的学堂。女夫子巡走其间，时刻准备着为孩子们解惑。等等，女夫子？

一道尖锐的叫喊声打破了这祥和的气氛。“木槿姑娘，狗子这不争气的我就带回去了，不劳烦姑娘教导。”

女夫子示意孩子们继续读书，自己出门查看。但孩子们正是调皮的年纪，又怎么会不去凑这热闹？一个个小脑袋趴在学堂的窗口看热闹，这学堂的大窗本是为了采光了修建的，现在倒是方便了他们。

孩子们眼尖，看到了争吵的主角，其中一个不由咦一声“是狗子啊”，另一个呸了一声“夫子说了，要叫他子肖”

木槿出门，看到一对中年男女抓着一个孩子要往外拽，孩子洗的发白的麻衣短衫几乎都要被扯烂了，但那孩子就是不让步。这情景…木槿上前，呵斥那孩子“子肖，记得君子当如何否？”

三人见到木槿，纷纷停止了动作。

小孩上前，向她施礼“先生恕罪，子肖不敢忘。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木槿点头“不错，那你拉拉扯扯是何意？”

子肖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提到这个，便抛下了书袋子，开始控诉“夫子，我婶娘要带我去雪苍学院。”见木槿眉头轻皱，便改口“学生不愿去雪苍学院，但婶娘借口学生不务正业，令她受辱，执意要带学生去。”

木槿向那一男一女施礼，“莫大娘，不知这位是？”

那人忙回礼“木夫子，在下莫然，是雪苍学院在莫家村的负责人，也是土生土长的莫家村人。”长老说了，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礼节，那就以礼待她。更何况一个他乡来的小女子，做夫子不被承认，那就承认她。这样，总好说话些。

木槿微微挑眉“原来是莫老爷子。不知来我万木堂所为何事？”居然威胁她，土生土长的人欺负她外乡人？

莫然微笑“是这样，莫婶子说子肖也要去雪苍学院，让我带他去”

木槿看向子肖“子肖，你过来，待本夫子好好与大娘交流，你切莫插嘴，多学学规矩”

子肖欣喜道“是，学生定然好好学学。”便站在一边，真的就直挺挺地站着，没有搭理莫大娘的意思。有夫子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化险为夷。

木槿转向莫大娘“大娘，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子肖学业很好，他喜欢读书，定能过了乡试。”

莫大娘眼神飘忽“可是，这小子不学好，说是来学堂读书，一天就啥也没干了，你看，就刚才，还有人上门来骂我们家的牛吃了他家的菜。”说着说着声音便尖锐了起来“我每天一大早便要上集市卖柴，回来还要里里外外打理，我嫂子躺在床上多年，我也照顾过来了，可狗子实在不像话，借口来读书，却是整天无所事事”最后干脆干嚎了起来“现在我进进出出都有邻居指指点点，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木槿默默听着，其间观察莫然，对方却是冷眼旁观，有趣。

终于莫大娘停了下来，木槿便道“大娘，可否把那位损失了菜的邻居唤来？木槿作为子肖的夫子，没有教好他，是木槿的过错。”

莫然不吭声，果然有点小本事，摆出了亲疏来啊。

莫大娘声音弱了些“那邻居已经去集市买新的菜籽了，现时不在家。”

木槿哦了声“那可惜了，本夫子没能替子肖道歉，明日定要上门致歉的。”

顿了顿，接着道“那我们便来说说子肖来学堂的事情罢。您说子肖来学堂无所事事”转身看向趴在窗上的孩子们，拔高了声音“孩子们都是知道子肖的才识的，孩子们是不是？”

孩子们本来看到夫子看向他们，几乎就要拔腿就跑，但听到这话，都七嘴八舌的说起子肖成绩如何如何好。说的莫大娘脸色几乎要黑成锅底。

木槿摆手，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停住，纷纷合上嘴巴，继续充当看客。

“所以莫大娘你看，子肖的学业没有荒废。至于放牛的事情”她指向不远处的一棵杏树“那棵树是子肖在上课的时候专门用来栓牛的，我还特意教了他一种系法，没有人解，牛是自己走不了的。”说罢别有深意地看向莫大娘。

莫大娘脸色涨红，看向莫然，后者却并不理她。

其实莫然已不再淡定，这女子，果然有两把刷子，思维缜密，说话又含枪带棒，连孩子都可以未经商议而统一口径！

那边木槿接着道“再者，子肖每每下学之后，都会上山为母亲采药，顺带砍柴，所以您才会每天早上都有柴拿去卖，是不是，大娘？”

莫大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木槿平时并不这么直白，怎么今日……

木槿接着道“子肖每日在您起床之前，便已起身张罗早饭，否则您岂不是要饿着肚子上集市了？”

木槿走向莫大娘，莫大娘下意识地向后退“大娘，您说是不是？”她下意识的点头，但很快便慌张地摇头。

莫然也摇头，这条路走不通了。

木槿向后退一步，盯着她“而且，子肖每日侍奉母亲用过饭菜才来的学堂，又有我定下的规矩，因此他大多是在学堂外学习的，这也是有目共睹的，大娘，您说是也不是？”

她总结道“因此，大娘，子肖定是能够过乡试的，就单单是孝廉，他也有十成的把握。为什么非要逼他去雪苍学院呢？”科举有举孝廉一项。

莫大娘脸色已经白得不成样子，支支吾吾字不成句，终于撑不住，转身蹒跚而逃。

木槿微笑看向莫然，莫然若无其事地施礼“木夫子，在下叨扰了，替雪苍学院的长老们向夫子问好。告辞”

木槿微笑还礼。又是他们，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