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看了一眼已经重新盖上的尸体，帮忙扯了扯边角没有弄整齐的白布，出去了。

沈酌然已经先去审讯室了，刚刚还在现场的时候他就在负责尸体这块的事情，自然是没什么看的必要的。

目前还没有证据能指向任何一边。胡春雨、胡雨微、俞南之、俞秀四人都有嫌疑，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东西能指向其中的一方。

口供上，好几次得到的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最让他们觉得有点迷茫的是，这四个人的心态，没有一个人是足以撑起长时间的半压迫形的审问。

这一点来说，他们就很难下手。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这是需要他们负责任的。

所以其实，每个人都有点怕遇上这样的情况。

林衍过去的时候，他们刚刚审到俞南之，俞秀是临时过来的，当时就先让她接了，沈酌然坐在审讯室外面，江文昕和尤若岚坐在里面审问后续的情况。

不出所料，和前两个又是一样的结果。

林衍坐在外面，看的出来，江文昕和尤若岚都有点苦恼。

大人们还好，俞南之是最难搞的那一个，但从她的行为上来看，她又是这里面最有嫌疑的哪一个。

这要人怎么办？

“你确定不是你因为曾经的事情动的手吗？”江文昕说，“真的，早点坦白对于你们来说没有坏处。”

“真的不是。”俞南之低着头，压根没跟他们对上视线，但这句话又说的异常坚定。

跟俞南之耗了十几分钟，江文昕他们还是没忍住换了人。

最后过来的是胡雨微。

她直接在对面坐下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挂着一点深深的疲倦感。

尤若岚和江文昕用老套路跟胡雨微打了一圈，在确定套不出情况后，他们换了说法。

“所以，你对他们其实已经没什么感悟了是吗？”江文昕问。

“死了还能有什么感悟。”胡雨微扯了扯嘴角，说，“恶有恶报，只是这个恶报不在道德线上。”

江文昕心里给她补充：“也过了头。”

审讯再次无结果，江文昕和尤若岚拖着疲惫的身子，弯着腰，双手自然垂落晃动，颇有鬼像。

两人缓慢的走进了办公室，林衍和沈酌然跟在她们两个后面，面色沉重。

沈酌然给先坐下的两个女生倒了茶，忍不住说了一句：“唉，辛苦了。”

“你们也辛苦了。”江文昕一口喝了半杯，问，“新发现的头部那边呢，有什么结果吗？我觉得审讯这边有点难。”

尤若岚本来跟那几个小女孩处的还挺好的，但审起正式的时候，她也忍不住苦恼了：“审问心理有问题的人也太痛苦了吧。”

其实别的没什么，最怕的是这样的人最后真的不是凶手，最后是因为在警局内的某些情况受到刺激在外面自杀。这种情况以前在宁番不是没发生过，正是因为之前的情况，后来的人才会有点心有余悸，遇到事情都会选择收敛一些。

林衍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只脚收起来直接搭在椅子上，说：“等看看那边检测报告吧，头是找到了，武器却不在，真的是麻烦。”

“吊顶全部拆了吗？”先走的沈酌然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嘴。

“肯定拆了。”林衍说，“没再发现什么了，没办法。”

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这些事情处理完的时候，另一边的常于安已经放学了。

他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林衍口中的消息，常于安在心底悄悄的估计了一下情况，主动问了：【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林衍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么在椅子上瘫着差点睡着，手机传来震动才给他强行震醒。

林衍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回了消息：【嗯。】

【抱歉，看起来没帮上什么忙。】常于安说。

【你找到这个就很牛逼了，起码让我们对家属有了交代。】林衍回他。

常于安回了个表情包，摁下了手机。

他怕又有人过来，等人走的差不多才走了，可他刚走到门口，就发现自己班级的那群人还在前门那边。

常于安默默退了回去，背好包，深呼吸了一口，从后面直接往下冲了。

脚步声没压，后面的人有了反应，他们班长喊：“哎！等等！常于安是不是走了！”

“卧槽？”

常于安听见后面的声音，还有呼喊“别走”的声音，他吐了吐舌头，加快脚步跑了。

走到校门口，打上车，常于安才松了一口气。

他掏出手机，继续给林衍回复：【你们加油吧，那我就不过去了。】

林衍看了一眼，眼皮已经困得快闭上了，他摸着手机，乱打了一个：【摁。】

常于安无视了他的错字，坐上了车。

其实就算他不动手，那个头颅再过一段时间也能被找到了。

现在情况除非监控全坏了，不然想悄无声息的拿走厕所里面的头颅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儿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尸体独有的腐臭味就一定能漏过底下，变得更加有味明显。

所以说到底，这件事情都只是前后顺序的影响了。

常于安没忍住老年人一般的叹了一口气，关闭了手机，转头又一次看向窗外。

每次静不下心的时候，常于安就喜欢往外面的世界看，坐在车上的或者是在高楼中的。

世界说到底，也是一张千变万化的“脸”。

没了倾听者的工作，他在网络上找了个写文的工作，他手速快，脑洞也还跟得上，每天写点东西，每个月下来还能赚个两千左右，足够支付他的生活费和水电费，加上之前的存款本来也有，偶尔一个月还能有点空余。

这才有了今天的搭车，如果没有工作的话，他是舍不得的。

市局这几天各种会议接着，针对各种事情一点空隙都没有，六点多才正式下了班。

散开的队伍刚刚走远，洪秋就不紧不慢的拿着手里的袋子走了过来。

洪秋伸手在门上敲了敲，收拾东西的林衍和遗留下的几个人立刻看了过去。

洪秋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说：“新发现。”

林衍这几天已经收了太多惊喜了，结果不如人意，他对于这些事情已经有点佛了：“什么？”

“我在李依萱的头上找到了新的东西。”洪秋平静地说。

林衍蹙眉：“头上？”

“准确来说，是头发之间。”洪秋再次扬了扬手上的袋子，说：“就是这个。”

林衍走了过去。

洪秋的眼睛里有种和她平时不一样的情绪留出，隐隐约约的，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是不属于李依萱的头发。”

林衍接过来，看了两眼，散漫的情绪像袋子中的那根头发一样，渐渐集中在了一起。

“你的意思是.......”

“当时指甲里是检测过的，李依萱的指甲缝隙间有她自己的头皮组织，应该是在惊恐中用力过猛抓到的，而她又是一个爱卫生的人，这样的毛发，很有可能是她在无意间触碰到凶手的身体，然后又反手意外带到自己头发的。”洪秋说，“我之前处理过类似这样的情况，后来查到的结果也是头发真是凶手的。”

“我在头皮两侧的地方找到了三根头发，我已经先把那两根送去化验了，这根是给你看看的。”洪秋说，“蛮常见的发质，单独看估计看不太出来什么，但是问问——有什么感觉和谁的很像吗？”

林衍眉头紧皱，拿进看了看，摇摇头：“我怎么感觉胡春雨他们四个人头发给人的感觉都是这样的。”

洪秋想了想，说：“算了算了，你给我吧，我再给人送过去。”

“这个化验没那么快，已经有人下班了，明天等结果吧。”洪秋说，“你这种直男看上去完全一样也正常。”

林衍：“......”

林衍是没有异议的，就是突然被提了一嘴，感觉奇奇怪怪的。

这个消息，他想了想，林衍没说，群里也没说了。

现在说出去，如果是完全不相干的情况，那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比如因为头梳混用而混上的。

再给这群小年轻泼一盆冷水，他们怕不是要集体心态爆炸了。林衍想。

林衍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拎上包走了。

每次的过程都是这样，发现惊喜，探索惊喜，最后的结果却是未知的。

短期战线还好，长久的大案子更是如此，或许时隔一两年突然告诉你有一个线索，表面上看它像是能带给你真相了，但一路摸索下去，却注定会碰到那个“壁”。

还能如何呢？

林衍是习惯了的，新来的人，确实是缺少磨炼。

路上，林衍纠结了一下，还是把情况说了。

他们的回复刚刚表示出激动，林衍就补充了一句：【不是我悲观主义者，但劝几位一句，特别是新来的，办案的事情很难受说准，如果这个线索明天中断了，也希望大家能继续保持工作的热情，不要因为这个小小的失败就开始准备放弃人生。】

【明白吧？】

林衍说着，也没看答复，直接摁下了手机。

沈酌然走的早，他都是刚刚才看见林衍的消息的。

群里的激动一直会在各个情况上表现出来，这一点沈酌然是知道的，刚刚若是林衍没说这句话，他都想去提醒一下了。

有时候太过期待某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有句话说的好，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失望大了，一切情绪就容易受到牵扯，受到牵扯了，后续的情况就更多了。

常于安回去的时候，班群已经又一次就着他的问题轮起来了。

常于安视若无睹，按下屏幕，本来群他就是屏蔽的，结果又被拉了好几个临时讨论组，林衍斜眼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干脆关闭了所有通讯软件。

没有别的信息了.......常于安叹了口气。

椅子的高度，胡雨微和俞南之都可以触碰，更高的人也可以，无非就是要把自己的头伸进去，体验一下幽闭的感觉。

但能在那样的校园环境动手，凶手显然就非常人了，想来如果真是监控拍到的人的高度，那样能忍受头部短暂所处环境的人，一定也是一个有点能力的人。

焦灼的一个晚上过去，第二天没有任何人迟到。

林衍重新部署了一下今天的工作，没敢再走外勤，就在办公室里蹲着。

【来消息了。】洪秋给他发来了信息。

林衍眼睛一亮，不等洪秋过来，自己就往洪秋办公室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