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基本就是我们去过的那个地段了。”林衍眉头紧皱。

“对，是那里。”聊着聊着，沈酌然转头去问常于安，“你是不是说有女生住在那边来着？”

“嗯，有，就刚刚那个胡雨微，她以前跟我同班的时候住在那边，但是现在我不确定搬了没有。”常于安解释道，“我印象里看到过她放在讲台上没遮全的档案，那时候没看到名字，但看到了照片，上面的地址是六月弄。”

“我知道了，我们先过去看看吧，看完那边的监听再说。”林衍说着，带着手上的报告站了起来。

洪秋也从后面面的椅子上下来了，她说：“我不跟你们去了，另一边还有东西要我帮忙，我先过去那边，有什么需要的喊我就可以。”

“好。”林衍应了一声，带着这边三个人去了外面的监控室。

这边的环境和先前常于安来过的不太一样，没有特别大的限制，看的出来，为了让这两小孩子感觉到稳定，市局这边还是下了一点功夫。

胡雨微和俞南之被分开了，但并没有同时审讯，一个女警察在这边对接，被留下的胡雨微则被放在那边的休息室。

看得出来，俞南之是非常认生的那种，对于他人的问话，俞南之显得十分胆小，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有点飘忽。

但正是这种性格的人先去审问，更容易得到想要的，真实的答复。

林衍在外面问了问题：“你问了她的地址了吗？”

里面的人没回答，只是正好接着空隙问：“姑娘，让我先问问你，你住在哪里？”

俞南之愣了一下，不自觉的低下头，眼神又有点飘忽了起来：“我，我住在......住在九月弄那边。”

外头的常于安等人齐齐一愣，将讨论的目光集中到面前的女孩身上来。

刚刚的反应，有点不太正常。

如果这两个女生都住在九月弄......那么，他们都可能有嫌疑。

“不对，他们两个的身高都没有超过一米六，这和当时监控人像有点不一样吧？”旁边有一个一直在的小警察说了声，“我记得沈副队不是说监控那边调查出来的人的身高差不多是一米六五左右嘛？”

市局大换血，招进来的没什么经验的人实在是不少。无断案经验，会认为表层的东西就是真相也理所当然，

“那可不一定，虽然说是这么说的，但是她还是有可能是其他身高的人。”沈酌然给她分析，“那人是套着黑色雨衣的，这种情况下，有可能会为了误解我们而故意怎么样，比如在脚底下垫什么东西，让自己显得高一点的，反正就这么一段距离，不会特别影响别的东西。”

“这样......”小警察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随口问问，做了例行调查，你别紧张，这里很安全的，不用害怕我们。”女警察柔声安慰道，“我们继续确认之前的问题吧。”

“我先跟你梳理一遍之前的情况，你先前的意思是说，从一年前分班开始，他们就开始对你和胡雨微进行校园暴力，而你们求助过同学、老师，没有人帮助你们——是吗？”

俞南之低低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这个问题可能会让你不太舒服，但是希望你害死能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工作——校园暴力的这群人对你的行为，需要你大概阐述一下？”

俞南之放在桌子下的手明显有了些颤抖，从后面的监控看，正好能看到一点。

她的手不断地在桌子底下打转，挣扎了好久，俞南之才说：“她......她们。”

“她们就，就用四肢和其他工具打我......偶尔轻偶尔重。”俞南之说完这一句，停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继续说，“还，还让我喝过厕所的水......”

俞南之说着，眼角不自觉的留下了眼泪：“我真的不想的，可我无能为力，我快要疯掉了，我快要疯掉了啊。”

俞南之彻底垂下头，让眼角的泪水顺着自己低头的动作往下留：“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没有人能帮帮我......”

说完，俞南之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对面的女警察一时间也有些被吓到，不知道该如何插嘴了有些，于是，女警抬头看着监控，把目光打向林衍。

林衍沉思了一下，说：“找个心理医生过来，先安抚一下吧，关于俞南之的工作暂时暂停，先去问胡雨微。”

女警察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走过去扶起俞南之，在她耳边念叨了几句，把她带了出去。

校园内的审讯也陷入了卡壳，两个人站出来，一个人爆发，整个工作又一次被打乱。

好不容易处理完情绪，江文昕也没回台前去了，只是站在后面，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信誓坦坦说不存在校园暴力的班主任，目光中表露出来的意味非常明显，甚至带了一点威胁的感觉。

郭鑫雨都快被她吓哭了，跟这群坐着的学生一起低下了头，什么话都没敢再说。

江文昕见状，继续说：“既然班上有同学出来说自己受到这种对待了，我就希望大家也都站出来，特别是动过手的。”

江文昕目光往坐在最后的三个人身上扫了一眼：“早点说清楚，都还可以被原谅，千万不要用过激的行为去对待这件事情，这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也不能够获得什么好结果。”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我想大家都听过，你们都还是学生，我没有必要吓唬你们，但这件事情，确实很严重。”江文昕被这么一闹，也懒得伪装出一个知心姐姐的身份了，她只是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对这群人来说可能有些残酷的话，“如果不想你人生的档案上就此记下一笔，就尽快跟我们说明情况，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如果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先前带头指出问题的女生已经重新坐下了，她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间，没再说一句话。

渐渐的，终于有人其他人站出来指控最后这三人的行为了。

看的出来，这个名叫王一若的女生不止一次想爆发，但在上次闹腾之后，她还是尽可能控制了自己的行为，这么一圈下来，动手是没动手了，就是人跟受到惊吓一样，也在背后止不住的抖。

当然，她这个抖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就不好说了。

按理来说，这样的年纪，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例子，可每个人的经历注定是会不一样的，有了这样的状况，就必然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这一点也无法否认。

李依萱的环境是，如今这三个人搞不好也是那样的参与者。

当然，环境崩塌，冲破荆棘走出来的人，也不一定无辜。

就像在这里坐着的所有人一样。

审问到最后，行为没问出来多少，对于三个人的指控确实数不清的。

似有似无的推卸责任和指责不断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响起，还没说多久，江文昕就找人强制带走了坐在最后的三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还是一句话没说，只有王一若最后走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们这群贱人！别他妈以为你们是无辜的！你们无辜个屁！装什么清白！贱人！都是贱人！”

王一若话说的差不多，另一边的人看不下去了，直接威胁：“看上你是学生的份上好心提醒一句，到这种时候还有这种言论的话，是非常容易出问题的——懂吗？”

王一若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王一若走了，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一下，又有人出来指责这样的情况了。

但江文昕知道，其实王一若说的很对。

王一若和李依萱等人的行为是错的，这点无法否认，王一若的态度到现在也确实不好，但说实在的，如今指责起他们的人，也不一定干净。有多少人能保证在他人受到欺辱的时候没有跟风嘲笑一两句，又有多少人没有伸出那一根手指，轻轻推一推这两个本来就快崩溃的人呢？

这一点，已经是未知的答案了。

等他们说完，江文昕也收起了记录笔。

“校园暴力是有错的，经历过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们也能清楚，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情况，第一个该做的是去帮助别人，也不是冷眼旁观跟着嘲讽。”江文昕说，“如果觉得风险大，可以往不同的地方去说，去告，比如我们，就是诸位的好选择。”

“如果永远不懂得伸出手，不懂得站出来，当自己受到这样对待的时候，就请你们学会谁都不要去责怪。”江文昕扫了台下的人一眼，收起本子，没再多说，招呼郭鑫雨走了出去。

江文昕坐在副驾驶，郭鑫雨低着头跟坐在他们车的后排，到现在为止，还是什么也没敢说。

“你不是说，没有校园暴力吗？”江文昕说：“我应该没记错你有这么说过吧？”

江文昕的语气里有点开玩笑的意思，可郭鑫雨听起来，总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她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坐在车上。

紧接着，后排想起了滴滴的啜泣声。

江文昕无语，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句：有什么好哭的。

俞南之被送到另一边的时候，胡雨微就接着她走进了刚刚的审讯室。

相比起俞南之，胡雨微的行为就会显得泰然自若一些，虽然还是好不到哪里去，还是显得非常害怕。

“你好。”胡雨微冲对面的女警察点点头。

“小姑娘好，面前的水可以喝。”她伸手指了指胡雨微面前的水杯，直接步入了正题。

“来市局就是为了调查工作的，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我先问你一下哈，你的家庭住址还是档案上挂的地方吗？”

胡雨微喝了一口水，两只布满伤痕的手都紧紧握住了面前的杯子。

“......是的，我还住在六月弄。”胡雨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