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窥人不发一语,带着清风派一众冲下山去。
藕生顾不得与众人道别,急忙追赶上去,更不顾身后欲追来的季霄峥。
一路,藕生哀求不已,泪水涟涟,她希望月窥人骂她也好,罚她也罢,只要他能够开口,与自己说上话!
三天的路程,月窥人沉默无言,众师兄也是不敢开口,有意回避着藕生。
这样的折磨对于藕生来说是毁灭性的!
她的喉咙早已哭哑,双眸红肿骇人,形容更是枯槁!
她不曾想恩师对季霄峥的态度是如此决然。
十年的清风派生涯,她从未见过月窥人对自己这般冷漠,事情已严重的无法收拾!
。。。
清风派掉了一条腿的饭桌之上,一师六徒的面前各自摆着一个空碗,当绘痴摆满第十八菜时,双手在身上滚了滚,低头瞧了瞧月窥人,低声小声道:“师父,菜齐了!”
月窥人轻轻敲了敲脚下的一坛酒。
书空默默的走下桌来,拎起酒坛,给月窥人满上一碗,有按着顺序,依次是夙愿、雪浪、若仙、自己、绘痴、以及。。藕生!
藕生望着碗中的酒,十分的诧异!
清风派唯一的规矩就是不可饮酒。
今日?为何?
藕生默默起身,直径走至月窥人面前,重重跪下,泪水随即涌出,拉着他的衣衫哽咽哀求道:“师父,弟子知错了,不该对季霄峥动情!这顿饭毕,弟子即刻书信一封,与他一刀两断,此生绝不复见,只求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在您身边。。。”
半晌,月窥人冷冷开口道:“藕生,这是你唯一一次让为师失望的地方!”
藕生随即跪走上前,抹干泪水,紧紧攥着月窥人的衣角,红着眼眶道:“师父,弟子可以发誓!弟子。。。”说完,随即三指向天,欲要发下毒誓。
月窥人一把打落!
“师父?”
“今日你回归清风派,是喜事一件,莫说些晦气的话,也不要提这事了,毁了你我的师徒恩情实在不该!起来喝酒!”
藕生望了望清酒,回过神,狐疑不下。
月窥人道:“饮酒是我派禁忌,不过,也有破例的时候,你三年在缥缈派过的着实不易,人生当喜乐,喜乐焉能少了酒!这次为师说了,不算破戒!大方饮来~”
藕生稍稍安心,缓缓起身回座。
“来,大家举起碗,敬藕生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敬向藕生。
藕生脸色一红,推辞道:“不敢不敢,藕生排行最末,岂能承受众师兄的敬酒,七师妹先干为敬!”说完,扬起脖子,一口灌入,辣酒入喉,藕生连番急咳,锁喉一般的难过。
夙愿举酒,平淡道:“藕生,这杯酒大师兄敬你,其一是你受了不少苦楚,理应被尊;其二,师兄多年对你不闻不问,心中实为抱歉,还望你以后继续逍遥人间~”说完,夙愿一饮而尽,哽咽一口,不再看她。
这时,雪浪端起酒碗,心中五味杂全,思了片刻,轻叹道:“七师妹,昔日,二师兄待你过分了些,还请多多包涵,往后的日子,我。。。不再寻你麻烦了!”
藕生急忙斟满一碗,回到:“二师兄,是师妹我年少不懂事,多有得罪,敬你一杯,还请师兄莫和我计较生分!”
雪浪眉头、心头微微一紧,张了张口似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摆下脸,冷冷道:“这碗酒喝完,你我之间的仇算是彻底两清了!”雪浪尽数饮干,坐下身来,表情甚是落寞。
这下,挨到了若仙,只见若仙从纤手持碗,从容道:“藕生,你我师兄妹一场,话虽不多,矛盾却不少,不过。。我们终究是师父养大的,岂能怀着外心,这杯酒算是给你的提点,也算是给你的祝福!”
藕生不由的惭愧起来,细细品着,终究是月窥人养大的,岂能怀有外心这一句,若仙这是在点醒自己。
“三师兄,藕生谨记你的话,也明白日后该怎么做!定不负众人所望所托!”说完,藕生扬起脖子又是一碗!
四碗酒下肚,藕生顿感五脏六腑烧的厉害,双眼渐花。
书空与绘痴齐齐又来敬:“七师妹,我与书空是个草包,不会说话,但,情谊都在这菜与酒之中,你。。。多吃一点吧!”
说完,绘痴夹了一只鸡腿递来!书空为她又斟满!
藕生瞬时泪奔,抽泣着尝了一口,紧接着又是一碗辣酒入肚!
五碗之后,藕生即感头晕目眩,身体轻飘如棉。
没多时,焦渴的睡意袭来,她再也抗拒不下,含着泪,一下子倒睡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
许是清晨?许是黄昏?
藕生抬起眼来,看向四周,是自己的卧室,想着今日众人的举动,想着月窥人定还未释怀,挣扎着起身欲要在赔罪。
她相信,只要自己真心认错,真心与季霄峥一刀两断,月窥人一定会原谅她,她依旧是清风派的七大弟子!
藕生撑起沉重的身子,脑壳疼的要裂开,恍惚之际,案榻之上,忽然金光闪闪。
藕生定了定神,确认着。。。
是金子?!
怎会有这么多金子?
足有百两?定是自己眼花了。。。
走向前去,摸了一摸。
确实不假!
一块金子下面,压了一封信?
藕生拿过,急急拆开一读,只是一行,随即肝肠寸断,泪水千尺。
疯一般的追了出去!
“师父!师父。。。”
空空荡荡的清风派,一声一声回荡着她焦急而悲恸的呼喊!
可惜,早就没了回音!
遥遥山路,藕生跌跌撞撞,拼着命追着,一路,她坚定的告诉自己,只要自己脚步再快一些,就能追上,就一定能追上!
脚步又急又乱,一时连连重重滚下,但随即咬着牙,狠着心,爬起身来,又是奋不顾身的奔赶,终于至那山脚处,两座石头旁,藕生绝望的停下脚步!
脚下的路四通八达,前方更是有着数不清的方向!
天高云阔,远方更是无边无垠。。。
藕生哇的一声痛苦起来!
再也抑制不住悲恸,跪倒在地,任由泪水冲刷玉靥。
原来,今日种种举动,并不是迎她归来,而是与她辞别!
天黑了。。。
她,被遗弃了!
。。。
入夜时分,藕生静坐下来,拿起地上的信件,强忍悲恸一行行读起:“藕生,为师与你,师徒缘尽!”
“我已遣散了众人,自谋出路去了!”
“为师困与清风派已久,身心早已疲惫不堪,遣了众人,也得逍遥自在,这就浪荡江湖,做个游散的观光客!”
“莫要强寻我,如有心,三年后我们一众相聚广陵,到时在把酒言欢!”
“切记、莫念!莫寻!”
藕生握紧信件,紧紧的贴着胸膛,反复念叨着:“三年!广陵!”
。。。
趁着月色,藕生回望着空荡荡的清风殿,泪水复又滚下!
这个地方是养她育她的地方!
是她的根!
此刻人去楼空,扎心的深痛、绵绵不绝!
藕生依依不舍的回过首,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每走一步,就是一次剜心,每迈一脚,就是一次牵记!
终于,藕生决绝的不再回首,抹干眼泪,大步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