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离开
作者:其水潺潺      更新:2019-08-06 22:42      字数:3505

李晖派出的人很快就到达了洛阳,当他向李淳茜宣了陛下的口谕后,李淳茜第一反应是父亲病了,如果是这样他作为儿子去服侍父亲责无旁贷。

但当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挺着肚子的妻子,心中又有些犹豫。

再有三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裴氏端着手站在丈夫身后,听见这个消息心脏像绑了块石头一般沉往水底。

陛下怎么会让三郎去辽东……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来传口谕的是吴舟的徒弟,他把俩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弓着腰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解释道:

“大王不必担忧,陛下身强体壮,并无不适,之所以叫大王去辽东服侍,是因为陛下听说大王近来为琐事所困,陛下也是心疼你呢~”

这话听起来无比讽刺,什么样的琐事能让父亲千里迢迢派了人来叫他去辽东呢?

李淳茜和裴氏相视一望,脸色有些发白,父亲|陛下肯定知道王府里发生的事了……

他没有降旨叱责,也没有派人来大骂一顿,而是直接叫他去辽东。

“张内侍……”李淳茜小心翼翼向来人打听:“父亲还说其他了的吗?”

张内侍微微欠腰,笑容可掬的道:“陛下只说让大王尽快启程,辽东那边已经入了冬,再迟一些时日,路上就不好走了~”

“这样啊……”李淳茜点头,他面露不舍的看了妻子一眼,又对张内侍道:“那好,我立刻就命人去收拾行李,咱们尽快出发!”

说罢他回头冲身后的幕僚使了个眼色,幕僚便请了张内侍去厅堂喝茶,顺便看看还能不能套出什么话。

待人走远了,李淳茜满脸歉疚的看着裴氏,道:“我想到了父亲会知道我顶撞阿姨的事,但没想到他会叫我去辽东。”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阿嫣,父命不可违,等我走了就剩你一个人在王府,你怕不怕?”

正如他所说,这是陛下的命令,裴氏就是有一万个舍不得又能怎么办,她强颜欢笑道:

“三郎别担心我,府里这么多下人,你就放心去辽东吧!”

李淳茜看出了妻子平静的面孔下隐藏的不安,便拉着她的手安抚道:

“阿嫣,我走之后,阿姨若再要为难你,你就去找母亲,请她给你做主,平日若觉得日子冷清,就请岳母来府里小住,有她在我也更放心一些。”

裴氏看着丈夫的目光泫然欲泣,“三郎,你去了辽东除了服侍陛下,自己也要小心,我和孩子们都等着你回来……”

“嗯……”李淳茜目光落在裴氏隆起的腹部,心中充满不舍和期待。

……

张内侍除了带口谕给李淳茜,还给李淳业带了李晖的话,没有别的,只嘱咐他要孝敬嫡母生母,爱护弟弟妹妹。

李淳业原本听说父亲叫三弟去辽东以为他有什么安排,不免心中忐忑,不过现在可放心了。

他恭敬的道:“请内侍替我转告父亲,他的话我一定记在心里,也请父亲忙于战事之际保重身体,儿子不孝,不能在他跟前服侍,只能遥祝父亲大捷归来,天下同安!”

张内侍笑眯眯的回了个礼道一定转达,李淳业想着父亲年近半百还在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朝堂上的事有弟弟监理,为了避免一切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对如今的局势造成破坏,很久之前他就只在刑部领一份清闲的差事,从不踏足权利旋涡的中心。

每日下了衙要么是与三五好友遛马观花,要么就是结交些精通诗词歌赋的文人填词作曲,悠闲是真的,但空虚也是真的。

他出生在天家,从小到大又是习文又是习武,如今却无一分施展之地,心中的那点儿郁闷无法与人说,只能关起门跟妻子倾诉两句。

寄奴倒是时常与他见面,有时也会对一些国事询问他的看法。

李淳业思虑再三都没有正面回答,寄奴知道他是为了避嫌,也委婉的劝过他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但李淳业只道:“在你的心里,我是你可以依靠的兄长,但在很多人眼里,我是一个臣子……”

寄奴听了这话有些难过,但他也明白,兄长的话是正确的。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可以对任何人表现出谦逊的态度,但被表现的人,却不能真正的回报同样的态度,那是大不敬……

如果他想要维持手足之情,那最好的办法保持距离,血缘在纲常之前,毫无意义。

曹芳蕤见丈夫背着手满脸笑意的进了屋,不免问发生了什么事,李淳业把父亲的嘱咐仔细的对妻子说了一遍,然后冲她眨眨眼,略带着些孩子气的道:

“你说三郎去了辽东会不会挨骂?”

“这……”曹芳蕤没想到他突然说起了这个,表情一怔。

李淳业哈哈大笑道:“还是父亲厉害,三郎夹在秦庶母和三弟妹之间苦不堪言,父亲直接把他叫走,这下他人不在了,秦庶母和三弟妹有再多的矛盾也没用了~”

曹芳蕤嗔了他一眼,道:“这都过去的事了,如今秦庶母对三弟妹没有那么疾言厉色了,总归有阿元在,秦庶母看着孙子,什么矛盾都能化解的~”

不过她也八卦道:“三叔这一走,秦庶母和三弟妹肯定心中不安,说不定还很后悔把事情闹到陛下耳朵里让三叔吃苦头,她们可以为了三叔起矛盾,也能因为三叔齐心协力的~”

“听起来有道理~”李淳业颔首,他懒洋洋的倚在隐囊上,摸着后脑勺,沉吟了片刻,道:

“芳蕤,昨日永州刺史递上来一封奏表,是一件人命案,永州那边判了秋后处斩,要交由大理寺最终核定……”

“案情有些复杂,几位阁老为此争论不已,我瞧着寄奴犹豫不定,要不这样,晚上我去找他说说话,你自己跟大郎吃饭,就别管我了~”

曹芳蕤靠近他笑道:“那你这算是为弟弟解难答疑,还是为太子解难答疑?”

李淳业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拧了把妻子的脸颊,道:“我这算什么解难答疑,不过是看寄奴辛苦,去跟他说说话放松一下罢了~”

曹芳蕤微微叹道:“求仁得仁,郎君尽忠尽孝,对得起任何人了……”

……

李淳茜入宫向秦氏辞行时,秦氏抱着他哭了一场,言语中带着十分后悔。

“都是我不好,心里不舒服拿你媳妇出气,现在叫你父亲知道了生了气,就叫你过去骂一顿……”

李淳茜有些哭笑不得,“阿姨,父亲是说让我去服侍他的起居,你不要胡思乱想。”

秦氏抬头泪眼朦胧望着儿子,道:“不过是说着好听,辽东边荒之地,你去了可怎么活啊……”

“阿姨!”李淳茜有些不悦,“你也知道辽东是边荒之地,父亲一国之君尚且能忍受,我是他的儿子,理应鞍前马后的服侍!”

秦氏并未生气,只哽咽道:“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

“三郎,你去了辽东,若你父亲骂你,你就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别自个儿揽着,免得他不喜欢你了!”

这怎么可能呢!李淳茜正欲反驳,秦氏已经转身从段嬷嬷手上接过一只木匣给他,并打开挨个指着道:

“这是我给你备好的各种药膏药丸子,特别是这两罐冻疮药,你一定要收好,你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若少一根头发,我可是要心疼的……”

这些东西裴氏早就准备好了,话到嘴边,李淳茜憋住了又咽了下去,他还是不要多嘴最好。

盖好匣子,李淳茜顺手交给身旁的侍女,扶着秦氏坐下,一边给她捶腿一边道:“阿姨,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别担心我……”

“你自己平日里要注意保养身体,若是想我了就让五娘给我写信,她也一天比一天大了,若是有中意的人家,你就去跟母亲说……”

“还有裴氏那边……”他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秦氏的表情,发现她没有露出异样才松了口气,继续道:

“阿嫣也快生了,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府里害怕,就请了岳母有空去照顾照顾。”

秦氏微微颔首:“我在宫里出不去,让国公夫人帮着照顾挺好,有什么事你媳妇也有个商量的人。”

话里话外都与自己撇清了关系,十分客气,听起来像在说别家之事。

李淳茜有些无奈,即使现在生母没有再针对妻子了,但对妻子格外疏离,除了问安,其余的事再不过问,再不干涉。

不过能维持现在这样总比从前闹得天翻地覆要好。

李淳茜略过这一茬,转而与秦氏说起了阿元,直逗得秦氏笑了起来,他才离开。

北风呼啸,吹的窗棱吱吱作响,室内孤灯下,秦氏面无表情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推门而入的段嬷嬷心中一惊,放轻了脚步走过来,低声道:

“娘子,刘彬去打听过了,这几日太子时常召燕王去东宫,有时还会留燕王用膳……”

秦氏懒懒的哼了一声,“毕竟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有什么事都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

不知为何,段嬷嬷听了这话总觉得十分怪异,只是不等她细想,秦氏又道:“下个月就是太子的千秋节对吧……”

“是……”段嬷嬷恭声道:“不过陛下在辽东打仗,太子不打算大办,连宴席也没有,千秋节那日恐怕只有都中官员去朝拜太子。”

秦氏嘴角微微扬起,声音清冷的道:“他虽然说不办寿辰,但也没说不允许人送贺礼。”

“如今王妃不方便,去跟她说一声,打听别人家给东宫送了些什么,她照着送就是了,别操太多的心,肚子要紧。”

段嬷嬷笑了起来,“可见娘子还是心疼王妃的~”

秦氏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