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犹豫
作者:其水潺潺      更新:2019-08-06 22:42      字数:3626

蓁娘如今大着肚子,除了去给皇后请安,等闲不在人眼前晃,好些个外命妇来请安也推脱身子不适。

寄奴身份特别,太子妃自有李晖给他安排,如今小女儿的婚事要紧。

丹娘的话也正中她的心怀,“你快说说那几个郎君是谁家的?年纪多大?人品如何?是家中的长子还是幼子?”

“我跟你说,你妹妹那个人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最好给她找一个脾性相投的人,若是那咋咋呼呼喜欢闹热的人,你就不要说了!”

丹娘捂嘴笑道:“阿姨真是,就是因为妹妹性子安静,所以要找个活泼的郎君许配,一静一动取长补短呢!”

蓁娘转头一想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可要是两人性子不和说不到一块去怎么办!

曹芳蕤看话题越扯越远,忙开口拉了回来,“咱们先挑人吧!到底哪一个适合妹妹,还得她自己看中了才行!”

……

李淳茜下了朝以后,直接回了王府,还不到午膳时间,府里静悄悄的,越往内院走越不见一个人影。

他和身后的内侍相视一望,都察觉到不对劲。

两人加快脚步往正院去,只见裴氏身边的侍女芙蓉不住的在门口打转,面上一派急色,而其余的侍女都跟鹌鹑似的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威严的男声响起。

芙蓉脚步一怔,见着门口的李淳茜跟见着救命稻草一般,提着裙子不顾仪态的跑下阶梯。

“大王,你快去看看娘子吧!她躲在屋里不肯见人,已经哭了半天了!”

颤抖的声音带着哭音,李淳茜心神一凛,越过芙蓉三两步就来到了门口。

使劲一推,门从里面上了栓,从外面根本就打不开,也难怪芙蓉会在门外束手无策。

“阿嫣,是我,你怎么了?先把门打开好不好?”李淳茜使劲拍门大声唤道。

但无论他怎么叫,屋里的裴氏都充耳不闻,只是哀哀哭泣,李淳茜从未见过这般任性的妻子,便厉声责问芙蓉究竟发生了何事,王妃为何会如此。

芙蓉已经快被他满脸的阴郁吓哭了,颤颤巍巍道:“前天,娘子去宁寿伯府吃喜酒,听人说国公夫人在内院,娘子本想去打个招呼……”

“结果走到门外正好就听见了国公夫人对身边的婆子说,刘嬷嬷的事千万不能让王妃知道……”

刘嬷嬷是裴氏的奶母,当初为了让她好好养胎,刘嬷嬷一家子由李淳茜的生母秦氏给送走了。

后来裴氏伤心不已,李淳茜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又命人把刘嬷嬷一家安置在咸阳,并给了他们一笔钱做安置。

后来王府里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裴氏虽然惦记奶母,可知道他们过得还不错心里就没有多问了。

可前日听她母亲那么一说,裴氏就知道刘嬷嬷肯定是遭遇了不测。

她还没吃完喜酒就悄悄派人去咸阳打听,今天早上就传回了消息。

刘嬷嬷一家本来过得挺好,可听说从小奶大的裴氏生了嫡长子,她满心欢喜的准备了长命锁等物托人捎到京城去。

刘嬷嬷的长子进了咸阳城以后不知为何跟人起了争执,被人一棍子敲在了后脑勺,当时就没气了。

刘嬷嬷和刘老头左等右等不见儿子回家,过了两日等回了一具尸体。

凶手早已逃跑了,主人家赔了两百贯钱了事,可刘嬷嬷却因不能承受丧子之痛于今年年初没了。

芙蓉结结巴巴的说完了前因后果,李淳茜心下一沉。

他明白妻子为何不愿见人在房中哭泣了,也知道,这件事恐怕已经被妻子算在了生母的头上。

不由分说,他再次拍门呼唤裴氏开门,可里面一丝响动都没有,芙蓉恐惧的低呼了声‘娘子’,李淳茜着急不已,命内侍直接撞开门。

他急急跑进屋里,只见裴氏蜷缩在榻上,手臂软软的垂在塌边,“阿嫣!你怎么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李淳茜见妻子这般慌了手脚,一面把裴氏抱在怀里一面冲芙蓉怒吼:“还不快去叫医者!”

“是、是!”芙蓉也慌了神,忙不迭的往门口跑,脚下没注意到门槛,狠狠摔了一下。

裴氏眉头紧蹙,双目紧闭,眼眶和鼻子红通通的,可见是哭了很久,李淳茜心疼不已,但更多的是愧疚。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能强硬一些,何至于造成后面生母对妻子的咄咄逼人。

“阿嫣……”他轻声唤道,可裴氏依旧一动不动。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芙蓉带着医者回来了,顾不得男女大防,李淳茜急道:“先生不必多礼,先给王妃把脉!”

“是!”老医者眼观鼻鼻观心,只垂着眼一手把脉,一手捻着胡须,片刻后又换了一只手,屋里气氛仿佛都凝固了,每个人都紧张的屏住呼吸看着他。

霍然,老医者抬头对李淳茜道:“恭喜大王,王妃这是有喜了,看脉象,已经有两个月了!”

李淳茜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可是真的!王妃真的有喜了!”

“当然!”老医者自信的拿回手枕,“王妃上一次有孕,就是老朽把出来的~”

李淳茜高兴的想跟妻子一起分享这个喜讯,可低头就看见裴氏苍白消瘦的脸颊,瞬间清醒,担忧的问老医者王妃是怎么了。

老医者混迹皇亲贵戚的宅院几十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刚才一进门就见这位许王妃昏迷不醒,他便知道其中有隐情。

这些事不是他该知道的,因此他只道:“王妃只是气血不畅导致昏迷,过一会儿自然会苏醒,大王不必担心,老朽立刻去开两服补血益气的方子!”

“可孕妇切忌不能过于喜或悲,一定要心情平和,胎儿才能安稳……”

李淳茜使劲点头,又命内侍亲自送医者出门,内侍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了医者,殷勤的笑道:“老先生来的急,吃盏茶再走吧!”

室内,芙蓉摸着刚才蹭破的袖子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瞬间后消失不见。

她轻声道:“大王,医者说娘子一会儿就醒了,让奴先为娘子更衣吧!”

李淳茜低低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妻子鬓角凌乱的碎发,默默点头,“你们手脚轻些,别弄疼了她……”

“是。”芙蓉屈膝一福。

李淳茜站在屋檐下双手背在身后,盯着院墙脸色时而阴沉时而为难,直到芙蓉满脸喜色的出来说裴氏醒了,他才收起情绪,做出一副高兴的模样进屋。

“阿嫣,你怎么样?”他关切的目光紧紧盯着妻子。

裴氏眼见是他,还未回话就已经泪盈满眶了。

她嘴唇颤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侧过头去。

李淳茜十分难过。

他紧紧拉着妻子的手,低声道:“阿嫣……阿姨她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让她再插手府里的事了!”

裴氏只是低声抽泣,李淳茜半是哀求半是解释道:“阿嫣,她是我生母,不管做了什么初衷都是为了我们好,我不可能去责怪她的!”

“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跟阿姨说清楚,以后咱们府里的事咱们两个做主!你别哭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咱们又要做父母了,阿元也要做兄长了……”

裴氏终于忍不住了,她转头看着丈夫,冷声哽咽道:“你的奶母在你立府那年就归乡荣养了,我的奶母因为与我太过亲近被赶出了京城……”

“三郎,你当真看不明白吗?阿姨是要把我们两人抓在她的手里,她不会允许我们俩有任何亲近的人!”

“阿姆死了我不怪阿姨,我只怪我自己,她奶了我一场,又服侍我长大,如今却家破人亡,都是因为我……”

裴氏忍不住掩面痛哭,李淳业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安慰。

裴氏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明白,但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人,他又怎么能忤逆……

“阿嫣,你先不要哭了,你一哭,孩子也会哭……”

话音还未落地,裴氏猛地抬起头,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李淳茜,直看的后者心中发憷。

“阿嫣……”

“三郎!”两人同时开口,裴氏没有理会丈夫想说什么,强行咽下心中的愤懑自顾自道:

“如今阿元是阿姨派的人在照顾,我之所以没有争取是因为我知道,阿姨再不喜欢我,她都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孙儿……”

“而且那个时候我更心疼你,陛下的决定做的突然,你的心里肯定不好受,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要与你同甘共苦……”

“所以阿姨再怎么说我拖累了你我都能忍,你没能当上太子,她比你更无法接受,总要让她把这口气发泄出来,日子才能继续过……”

“但……”说着裴氏眼眶又涌出泪珠,“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骂我不知廉耻,我是你的妻子,难道我连靠近你都不行吗?那你娶我做什么?”

“三郎,我是人,我不是石头做的没心没肺,我也会感觉疼啊!”

李淳茜再也听不下去了,心中的愧疚快要把他淹没了,他伸手一把将裴氏拥进怀里,不住的说对不起。

“阿嫣,我马上就叫人把阿元抱回来,那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自己能教养!”

“还有府里那些阿姨安排的下人,把他们统统都赶出去,好不好?”

裴氏闭着眼不停的摇头,“够了……够了……”

“三郎,我求求你了,就这样吧!”

“我不在乎那些了,只要你和阿元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两年我就像做了一场梦,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有时候我醒来都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现在把那些人赶出去,阿姨一定会以为又是我在你耳边挑唆,我真的害怕去见她了,三郎,就这样吧,阿姆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你也不要再顶撞阿姨的安排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过几天安静的日子吧……”

说罢她无力的垂下头,李淳茜只能看见她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有纤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