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斥责
作者:其水潺潺      更新:2019-08-06 22:41      字数:3819

从回到了大明宫后,蓁娘明显感觉到阿木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将弟妹们照顾的很好而受到父亲的表扬。

来甘棠轩请安时,阿木很高兴的说起昨日长沙王为自己的母亲举办寿宴,阿木在他家遇到了韩传和长子韩宁。

“韩舅父看见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拉着韩宁就要给我行礼,当时人多眼杂,我就没有拒绝了……”

他忐忑的看了眼生母,“阿姨不会生气吧……”

韩传就是蓁娘的十五兄,韩宁就是他的长子,韩阿耶不擅长交际应酬,所以出门走动的事都是交给了长子和长孙。

蓁娘笑眯眯的摇头:“论地位,你是亲王,他是县伯,论关系,新章侯的儿子才是你正经的舅父!”

“所以你做的没错,你能把他们当成亲戚走动,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不过为什么你韩舅父会去长沙王府做客?”蓁娘十分疑惑。

不怪蓁娘好奇,就是做衣裳的布都能分个优良差出来,何况是有爵位的人家,无论哪朝哪代,都讲究一个家世渊源,方能显出骨子里的高贵。

这种人家一般都自视甚高,向来就瞧不起新贵,觉得他们虽有品阶,但其实跟暴发户差不多,别说交往了,连一张桌子吃饭恐怕都觉得侮辱了他们。

阿木向生母解释道:“我听韩舅父说了,是因为他的六伯父跟长沙王府一个幕僚是同科……”

幕僚的话怎么可能让一个郡王高看韩家一眼,恐怕长沙王看中的还是阿木吧……

蓁娘忖及此处,瞥了阿木一眼,旁敲侧击的问他:“你到处去做客,可认识了些什么人没?”

“有啊!”阿木并未多想,捡了些琐碎的事讲给蓁娘听。

“……跟韩舅父打了招呼后,我就跟王舅父说话去了,他还为我引见了好些朝堂上大名鼎鼎的人!”

他说到这里很兴奋,跟蓁娘叽叽喳喳道:“朝廷里不是有个总爱挑刺的何御史么!我本来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老翁,昨天见到他狠狠吓了一跳!”

“难不成他有三头六臂?”蓁娘打趣道。

“不是!”阿木对她突然插嘴很不满意,“何御史居然是个白白胖胖像个弥勒佛一样的人,他不仅笑呵呵的,还特别喜欢吃鱼眼睛!”

“难怪他眼尖总能看见别人身上的缺点,然后在父亲面前念叨一番……”

阿木哈哈大笑,蓁娘看他快活的样子自己也笑起来。

“这么说,你倒是开了不少眼界!”

“嗯!”阿木开心的点头肯定道:“父亲也说过,要多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只看这个人说出的话、与人交流的态度,就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脾气和性格了……”

儿子一日比一日懂事能干,蓁娘心里说不出的欣慰,再想着阿木若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让李晖满意的,于是又老生常谈的嘱咐了他几句,听得阿木十分不耐。

过了秋夕节后,李晖就下谕给三子李淳茜赐了府邸,拨了二十多万两白银,命太常寺按照品级修整王府。

过了新年后,阿菽就高高兴兴的搬出宫到王府居住了,阿木给他送上了一份厚厚的乔迁礼,还开心的表示:他们兄弟俩总算可以做个伴了!

于是现在变成了四郎羡慕他俩了……

也是新年后,李晖安排了阿木和阿菽进入朝堂学习,这也表示,两位皇子都要开始走自己的政治道路了,或许储君也就是他们二人中的某一位。

阿木和阿菽既紧张又兴奋,虽然他们一个在中书省抄写文册,一个在户部整理文册,做的都是枯燥的工作。

不过中书省是直属于皇帝的机构,主要职权是撰作诏令文书,皇帝的每一条指令都由中书省侍郎来起草,阿木在这里能够直观的了解到朝廷是如何运作的。

而阿菽所在的户部则管理着全国的粮食、盐铁、丝绸,还有最重要的税收和人口。

人口和经济都是国家的重要支撑,没有人口哪来的税收,没有土地又怎么养活人口!

李晖的用意显而易见,都知道他这是想磨练两个儿子,也让他们逐渐竞争,竞争的自然就是储君之位了。

阿木和阿菽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在一帮人老成精的大臣眼里,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

虽一个个恭恭敬敬的有问必答,不过都存了那么一点点看这两兄弟争得面红耳赤的猥琐心态。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阿木和阿菽都是好少年,阿木一直被蓁娘教育要脚踏实地,阿菽被秦氏教育凡事以阿木为先,这俩兄弟接触长朝政后关系却更加亲密。

他俩都未婚,王府也离得不远,便时常一起学习一起讨论政事,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这倒是让人大跌眼镜。

李晖知道后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子们兄友弟爱是好事,他总不能逼着他们像斗鸡似的争来争去,然后谁赢了就点谁做太子吧……

吴敏看着李晖面色复杂,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生气,不解道:

“大家难道不高兴吗?两位郎君这样亲亲热热的多好啊!就算你要立其中一个做太子,另一个也不会心生嫉妒而做出错事……”

李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着脸坐在交椅上半天没动弹,这样的过程,不是他想要的……

景宏七年的夏天,在江南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杭州二十六户生产丝绸的商户向刺史反映在过去一年里,有个自居皇商的符姓郎君,携带巨额钱财收购丝绸锦缎,说要运到西京和东都去。

这人出手阔绰,而且要货量远超一般数量,每次交易后直接付现钱,不留任何凭证,这种反常的行为引起众商户的警惕,于是便联名向刺史反映。

杭州刺史一面向朝廷汇报,一面调出人手去追查此事,李晖指派了数名官员去杭州,结果过了两个多月都没查出任何线索。

那位符姓郎君凭空消失一般,不仅找不到任何知道他的人,而且就连那些足够铺满整个杭州城的丝绸也寻不到踪迹了……

众官员束手无策,李晖连下三道斥书,责令当地主事官员在一个月内破案。

杭州当地的一位主薄因为人微言轻,并没有参与到此案中,但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他每日都在城里转来转去,这一转就找到了线索。

他在码头上跟小工聊天得知,去年泉州往大食国输出了将近十艘船的货物,虽不是同时启程的,但货物的印记都是同一个商户,也不知谁这么有本事!

那位主薄当即就意识到这二者有关联,他向上级禀报后,再循着这个线索去查探,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是泉州的市舶司与那位符姓郎君勾结,收购大量丝绸后不经申报交税就私自与大食人交易,其所得的钱财都收归己有……

继续追查下去后又得知,原来这样的行径绝不是个例,市舶司几乎每一任官员都干过这种勾当。

不止是丝绸,还有瓷器和纸墨,前前后后总共的赃款估摸着有数百万两白银,抵得上全国一年的赋税了。

消息传回京城后,李晖冷笑数声,派出钦差去泉州,将涉案的主要人员就地处决,先斩后奏,其余次等人员压入大狱,等待审理。

其次,李晖将那位找到线索的主薄将其擢升为杭州司马,官居五品,这种升迁的速度大周几十年也难得见一个,在知道这位新秀姓秦,正是秦修容的胞弟之后,长安城上下对许王的态度热络起来……

思政殿内,李晖下了朝把两个儿子叫来,挨个检查他们这段时间的功课。

他先考校阿木,问他:如果要下诏敕封爵位,该怎么做?具体流程是什么,每一个部门要做些什么?

阿木在中书省待了大半年,对这些已经很熟悉了,他有条不紊的答道:“敕封爵位分两种,一种是特恩敕封皇亲贵胄,一种是对有大功的官员论功行赏!”

“前者按照大周律例即可,后者应由三省六部的宰相们共同商议,但无论哪一种,制书的形式都是一致的,应当先由中书省拟好公文,交由门下省审核,审核无遗漏后上呈天子画日……”

“接着中书省抄写留档,门下省再次审核后,就可以将这份制书发往尚书省了……”

李晖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听得不住点头,接着又问他:“陂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作何解?”

阿木闻言眉头一跳,眼里的喜悦逐渐散去,近来他把心思都放在朝政上,对学习多有忽视,他也没想到父亲忽然会考这些……

他战战兢兢的回答了几句,李晖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看着他的眼神也严厉起来。

阿木不敢直视父亲,说话越发的语无伦次,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一旁的阿菽表情担忧又紧张,连大气也不敢出。

李晖‘啪’的一声把阿木的策论扔在书案上,厉声责骂道:“我也不问旁人,你自己说说你都在忙些什么?”

阿木瑟缩着埋下脑袋,颤抖着声音老实回道:“每日早晨练字过后就去中书省,下午先生会来教授经史,晚上温书……”

李晖冷冷一笑:“听起来你比我还忙,结果连这么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这就是你读的书?”

他叱责的声音越来越高,屋里还有好几个宫人,却丝毫没给阿木一分面子。

阿木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指甲掐着衣袍掩饰心里的不安。

李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喝道:“让你去中书省学习不是让你把功课丢下,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把书读好才知道怎么做事……”

“你已经十五岁了,过一二年也要娶妻生子,若是连事情也安排不好,我看你也别天天忙活了,干脆像李巍那样,整天跟一帮浪荡公子吃喝玩乐,说起享受头头是道,却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昌国公李巍是高祖第九子的嫡系后嗣,今年才十八岁,府里就有六个妾室,三四个儿女了。

因他是昌国公府的独苗苗,却吃喝嫖赌不学无术,李晖看的气不打一处来,隔几天就要把他叫进宫里训斥一番,无奈这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亲娘都放任自流了……

李晖把阿木跟李巍相提并论,着实让人震惊,阿木面色苍白泫然欲泣,他知道父亲这是对他在府里摆宴招待朋友不满意。

但他发誓,他的朋友都是可结交的君子,而且他们并没有做出那些醉生梦死的颓废之态,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年岁相当志趣相投的朋友而已。

父亲为什么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