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平板借我。”百里诺夕非常清楚他的个性,多说无益,也不多做劝说。
看着频道里闪动的头像,她直接拿起耳机戴上。
远子墨看着她的侧脸,他知道自己调查她的过去被她察觉了,也不做解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闪身离开了。
“对不起!”
百里诺夕听到远子墨远去的声音,才悠然抬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没有任何表情。她的感觉很不好,他们之间从来不会说这三个字的,果然是不一样了吧?
“说吧。”百里诺夕对着耳麦,不咸不淡的,语气听不出好坏。
“丫头……”耳麦里传来他的声音。
她觉得,这个浑厚而深沉的声音,给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百里诺夕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可是内心却有点激动,会是他吗?
喻昊远,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说要保护自己的小男孩。
这次回来,没有见到他。而她也没有问过喻凌,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意。
“不会伤害你的人。”忆远轻声说着,仿若在说情话。
“为什么刻意接近我?”百里诺夕对他这句没有意义的话直接过滤不计。没有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兴许,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已经开始伤害了呢?谁知道呢?
“帮你。”他的回答很简洁。
“报酬?”既然问不出实质性的答案,她也不再多做纠缠,直接放弃了。
百里诺夕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他连报酬都藏着掖着,那她情愿拒绝,她不想欠任何人。
沉默,双方都沉默了许久,百里诺夕不愿意去催促他,而他则需要时间思考。
“破解一封信。”忆远语气轻柔,“就是你刚刚破解的那个符号。信很破碎,希望你有足够的耐心。”
百里诺夕摸了摸鼻子,“成交!”
“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过问。”忆远提出他的要求。
百里诺夕没有马上答应,这个要求很合理,就因为它太简单了,所以,她才不敢应承。
如果他不提任何要求,显然是不正常的。可是他提出的要求却让她感觉,他在掩饰什么,准确地说,他在掩饰他的真正目的。
“任何吗?”百里诺夕单手拿着耳麦,另一手在平板上打开自己的邮箱,将昨天准备的邮件调出来。
“是的。”忆远几乎是秒回。
“我做不到。”百里诺夕也很迅速接话,她对不相干的人自然不会好奇心泛滥,好奇心害死猫。
可是,这次并非不相干,她直觉,这次的陷阱是针对自己。她必须要为自己多考虑些,可不能自己把自己卖了,还替他人数钱,太蠢了。
耳机里传来轻音乐,乡村风光,清雅悠扬,她听得投入,都忘了最初的吃惊。
一曲音乐完毕,那头的忆远退出了频道,只在对话框留下一句话,“你可以问,我可以不回答。这是我们的自由。”
百里诺夕关掉微微,呵,绝对不是他!一切都被刻意了。她嘴角勾起一个幅度,表情诡异,得回花姐家看看了。
她看了看平板,嗯,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挺充裕。
“亲爱的花姐,开门。”
正在书房休息的凌璐华听到这声清脆的叫唤,激动地坐起来,是丫头回来了?
“吧嗒……”开门声,她却有点手足无措了,内心充满了挣扎。八年了吧,她都以为她不在了,却不想还有见到她的那一天。
那年夏天,热得让人烦躁,凌璐华不过是去应付一下城管,回来就不见了百里诺夕,喻凌说她是自己出的门,当时神色也没有异样。
他们找了她大半年,附近大小城镇都找了一个遍,却始终没有她的蛛丝马迹。而喻昊远也在那年的冬天走了,却非毫无征兆,他说他会找到她的。这一走也快八年了,他们失去音讯多年,没想到居然,真的回来了。
“花姐,你这什么表情?”百里诺夕看着喻凌欲言又止的模样,很不适应。她的花姐向来藏不住事,却也从来不会对自己藏着,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儿?
“夕夕,本来,我一直不愿意问你。可是,我还是需要问问你,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喻凌局促地抓着裙角,有点害怕。
她看着百里诺夕清眸流盼,突然觉得,自己的害怕是多余的,她永远是她家的妹妹,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失去了联系又如何呢?
“姑姑,对不起。”百里诺夕并没有回答喻凌,而是负手立于玄关处,目光深远,仿若透过那厚实的承重墙,看到靠在床头的凌璐华,又仿若透过了无声的岁月,看到汗流浃背的夏天里的那场别离。
凌璐华在听到百里诺夕那一声“姑姑”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也就在百里诺夕刚刚失去踪影那会儿,凌璐华哭了整整一日,后面的每一天都强撑着,一直到最后麻木了,竟也不知道居然还会掉眼泪。
时间静默。
凌璐华没有下床,她也需要时间平复,当初的所有都化作了这两行清泪,似乎所有的不甘、委屈、绝望……通通都变得值得了。那些负面的一切,到头了,盼到她回家了。
喻凌看着百里诺夕那深邃的眼神,思绪万千,她经历了多少,自己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夕儿变得强大了。她甚至有种错觉,她就是为了强大而离开她们的。
百里诺夕不言不语,她对房间里的那个女人,确实心存愧疚的。是她将自己捡回去,从死神身边夺回了自己的生命。可是,自己却带给她那么多的痛苦。
此刻的百里诺夕,除了那三个字,已经不知道该能对凌璐华说什么。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短,短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平复所有伤痛的情绪。
平板的闹钟响起,打破了这正午的寂静。
“花姐,照顾好姑姑。”百里诺夕换了鞋子,出了门,她没有回头,轻声说,“我会回来吃晚饭的。”
她闪身进了电梯,心绪紊乱,身体变得僵硬,整个人开始不停地抽搐,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异常困难。
花姐的问题,她回答不了。
那段黑暗的日子,她不愿不能回忆,那是她的致命伤,至少目前为止是不能触及的。
她艰难地从黑色腰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子,上面什么信息都没有,如果远子墨在的话,绝对不会允许她服用。
她的手颤抖地厉害,手指关节已经青紫,药瓶子跌落在地上,滚到了门口。她却连拾取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绝对不能倒下!”百里诺夕狠狠地咬着自己舌尖,一股腥甜充斥着她的口腔,让她快要模糊的意识慢慢开始清晰回笼。
呵呵,有本事,你这次弄死我!百里诺夕在心底深处咒骂着,弄不死我,你就别想再影响我!
“夕儿!夕儿!”百里诺夕听到有人在不停地喊着自己,可是,她的眼前一片黑暗,没有半点人影。
她顿时警惕起来,她的眼睛再次失明了?
“夕儿夕儿!”呼喊声变得急促,她感觉自己心烦意乱,仿佛对这个声音异常反感,甚至厌恶。
“闭嘴!”百里诺夕捂着耳朵,蹲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可是她的声音却消失一般,没有任何人听得到,包括她自己。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令她崩溃,反倒让她逐渐冷静下来,她闭上双眼,任由那个声音不停地呼唤,我自岿然不动。
呵,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现在老娘累了,谁也别来打搅我!百里诺夕这样想着,就闭上了眼,虽然她的周围一片漆黑,但是她可没有睁眼睡觉的习惯。
电梯停下来的时候,百里诺夕睁开眼,目光冷冽,她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药瓶子,“嘁,还是那么胆小!”靠这药物有用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幅德行?
她抬脚狠狠地踩在药瓶子上,力道之大,整个药瓶子被踩得稀烂,连里面的药丸都成了齑粉。
出了电梯门,她转身看着门上的自己,满脸的嫌弃,这个发型,她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诡异?她撇了撇嘴,看来,她得和她好好谈谈,怎么几年不见,越活越不像话了?
她利索地解开束发的皮筋,放进嘴里,用牙咬着,抬手在头上扒了几下,只看见她的一双手跟变魔法似的,不停舞动着,然后,一个干净利索的发型就收拾出来了。
百里诺夕半蹲着将鞋带和裤腿绑紧,挽起袖子,咧嘴笑了。
“嗨,喻凌家的美女!”一个大叔迎面而来,笑得猥琐。
他知道,喻凌家最近来了一个高三学生妹,长得很标志,可惜总也没机会遇见。今天出门就撞见从喻凌家出来的百里诺夕进了电梯,他立马进了隔壁电梯,下到一楼。
这不,刚出电梯,就看见咧着嘴笑的百里诺夕,果然是赶早不如赶巧啊。
“这位大爷,你哪位啊?”百里诺夕笑容不减,大脑里闪过所有人物,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位猥琐男。
大爷?中年男人身形一滞,现在的熊孩子都这么毒舌?
“哦,原来是神经病啊。”只见她伸出两根指头,对着中年男人的眉心点去,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了。而她的身后却传来杀猪一般的惨叫,惨不忍睹的模样。
其实也没有多惨,不过是被刺激了大脑神经而已。
她出了凯茵源,便拦了一辆的士车,“第一中学。”
报了地方的百里诺夕直接闭目休养,折腾了一中午,也没折腾出什么鬼,真搞不懂,凡事说开不就好了?一个个那么喜欢玩深沉。
嗯?百里诺夕睁开眼,探身向前,“话说,你干嘛一直看我?”
从她上车开始,这位憨实的司机先生就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看,若非他的目光单纯,没有恶意,她就直接动手了。
“丫头?真的是你吗?”司机师傅不确定的问,“上次你离家出走,送你回来的就是我啊。”
离家出走?搞什么鬼?她低眉回想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神经大条的自己,她可以不接受吗?
“嗯。”百里诺夕微微颔首,继续闭目。
司机师傅见她不愿意多说话,也不在吵她,他只当她是学习太累了,现在的孩子可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