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能把穆将军和凌三姑娘的事儿编成故事书，上官茹一定会去买上个三四本。

可惜这门亲事没人看好，除了上官茹无人再喜欢了。没有商家愿把水墨浪费在这赔钱的买卖上。

青桔冒着雨跑进来，头上和衣衫都湿漉漉的。却从里兜摸出一封干燥的信：

“姑娘，大夫人又寄信回来了。”

上官茹忙欢喜的接过。

她这些天陆陆续续都有收到于氏的信，全都珍视地装在了匣子里。只因以前听过，收到出远门之人的三十二信时，就是其归家之日。

她太盼着娘早日归家了。

将信读完，上官茹打开匣子放好。不禁意一打量，却见匣子里已经有厚厚的一沓信了。少说也有二十封。

她不禁有些纳闷，于氏走的第一个月，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收到。可近来却隔三差五地有信送来。

莫非娘带了百来号人跟随不成，要不怎么能一封接一封地把信往回送。

她忍不住去问身边的栀子：

“娘最近的信来的太多了些……我虽然是高兴的，可总是想不通。”

栀子听见她问，吓得心里一紧，赶紧道：“兴许是大夫人快要回来了。离京近了，所以信送到得快。”

上官茹一琢磨，确实有理，当下就露出笑脸来。

太好了，娘总算要回家了。

青桔站在一旁，也跟着她笑。因着刚刚在雨里跑过，身上的水滴在地上积出一小滩来。

上官茹瞥见了，便让她先回去梳洗。

秋日的雨总是带来些闷意，且下一场天就会跟着冷一次。上官茹不喜欢秋日，更不喜欢下雨，此时心里却是满满的雀跃。

府里另一处，几个小丫鬟并排站在雨里，全被浇得摇摇欲坠。

其中一人甚至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直接踩在了泞泥的土里，脚背红肿。

砰地一声，一只彩釉锦鲤花瓶被扔出来，摔在地上摔得粉碎，伴随着屋里的叫喊：

“全部给我滚！滚！”

大丫鬟夏浓狼狈地跑出来，恶狠狠地剜了几个小丫鬟一眼，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

几个小丫鬟浑身发抖，其中那个少了只鞋的终是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和一同扫地的姐妹们聊了聊闲，大姑娘就突然和发疯了似的冲过来，举起簪子就要刺她的脸。

屋里又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混着刷刷的雨声。她一哆嗦，赶紧把哭声压在喉咙里。

上官清将桌子上的物件都扫到地上，几只瓷杯摔成一摊碎片。

二等丫鬟芃姬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垂下眼睑敛起眼中的情绪。

“芃姬。”上官清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摇晃：“假的对不对，穆将军没有定亲对不对！”

芃姬不语，半晌，才道：“回姑娘的话，此事应当是真的。将军府已送了聘礼去凌安府。”

上官清狠狠扇了她一耳光：“胡说！”

她目光凶狠：“芃姬，你以为自己长本事了，就敢顶撞我了？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勾栏院赎回来的，是谁教的你武功！”

芃姬低头：“婢子不敢。”

“不敢？”上官清突然呵呵两声：“那你就好好回答我，穆将军定亲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

上官清狠狠在芃姬腰上踹了一脚，她习武多年，力道掌控得极妙。芃姬不偏不倚地摔在了那摊碎瓷片上。

“贱人！”上官清咬牙切齿：“来人，把芃姬给我拖出去，卖回勾栏院。”

芃姬的腿上流了血，闻声愣了一会儿，末了却只是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她早知道，老天从不会善待她。

待芃姬被人拖走，上官茹心里的怒火终于微微平息了。

今日清晨未下雨时，黄武师又一次说她的剑法不精。

她终是忍不住微微反驳，那黄武师却虎起脸来甩手就走。落她一人在练武场上难堪又惶恐。

接着便下起雨来，丫鬟没带伞出来，她就被浇了个一头一脸。

那时怒火就已烧了心肺，谁曾想刚回来就听见几个丫鬟嚼舌根，说穆莘订亲了。

上官清忘记了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穆莘定亲了？

那她呢？

她从六年前那惊鸿一瞥起，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了。

她天天早起练武，吃了无数的苦，只是想追上那人的脚步。

她明明不是多大度谦和的人，可为了在人们面前有个好名声，便无止境地忍受着上官茹的欺压，还有摆出一副不在乎的宽容样子。

付出了这么多，可她甚至没来得及出现在穆莘的世界里，他就已经定亲了。

上官茹这些年受得所有闷气没了释怀的理由，一时间都涌上心头，激得她失控。

偏偏，那个受她天大恩惠的丫鬟，却在一旁不停得泼她冰水。

这样的人，她留着何用？

上官清的心情和阴云密布的天一样，她甚至想冲到院中哭嚎。

浑身发颤地又坐了一会儿，理智才渐渐回了脑中。

她掏出帕子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叫道：“全都给我进来。”

过了半晌，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衣裙都滴滴答答地滴水。

“收拾干净这里，谁若是敢把今天的事传出去，下场和芃姬一样。”

小丫鬟们看向那摊碎瓷上的血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