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都静悄悄的，待白越与倾梧走远，黑影从墙后闪出，飞身跃进了墙内。

被白布盖着的尸体整整齐齐的停放在那里，他本就冷峻的面容又覆了一层寒霜。负手立了许久，直到天边开始泛白，才转身离开，黑衣上的金丝被仅有的光照的格外清晰。

客栈里，白越与倾梧一夜未眠，各有思虑。

“我们可要再去后面的雪山上看一眼？”倾梧提议道。毕竟那里罕有人至，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白越在窗边站了一夜，此刻看着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应了一声。街道上开始有了人，第一个来此的小贩已摆开了自己的小摊，阳光照的木头做的小摊闪闪发光。

既是白天，自然不敢像夜里一般在城中飞来飞去。两人规规矩矩的下了楼，与伙计搭了两句话，才从正门走出去。

“奇怪，怎么这店里只有伙计，倒没见过老板。”倾梧走在街上，随口嘀咕了一句。

“若什么事都要老板出面，那也不需要雇伙计了。”白越四处打量，这里不如顾思悠在的江南暖和，已有人穿上了夹袄，她们两人只着一件单薄的丝衫，反而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大约是现在人少，都忙着做自己的事，也没有人投来什么好奇的目光。

“对了，我还没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四下探寻间，倾梧抽空问了一句。

“从前来过这里，觉得雪甚是好看，便再来看看。”白越淡淡地答着，没有刻意提到是与君止一同来的。

“是挺好看的。”天宫从来看不到这些景色，倾梧见了也觉得新奇，细想之下，奕辰给她的画里似乎也并没有如此的雪景。

在山上逛了大半日，别说魔了，连只小妖都没有。雪虽好看，但看久了还是有些晃眼睛，两人没有久留，径直下了山。

时至正午，各处的人都比早上多了起来。两人随意闲逛，在这茫茫人海里找一个魔也未必容易，说不定他早已发现了白越与倾梧，便躲了起来。

“毫无头绪啊。”倾梧叹气。

白越不语，只是难得微皱的眉头算是默认了倾梧的话。

前方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一堆又一堆的人开始围上前去，白越险些在人群的冲撞下站不稳，好在倾梧及时挽住了她。

“这是怎么了？”倾梧不满地抱怨，背后还有人在不断向前涌去，“刚才也没看见有这么多人，怎么一出事全出来了。”

前方被人墙堵住看不见的地方突然传出一句呐喊：“快打死这害人的妖怪！”

“妖怪？”白越与倾梧面面相觑，细细感觉之下才察觉到前方一阵微弱的妖气。怪不得会被抓住，妖气如此微弱，多半是还未修炼成型的小妖。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挤进去，一个还带着耳朵与尾巴的小女孩瑟缩在人群中央，将头埋了下去，不敢直视在场的任何一人。

“死了的那两家人，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肯定就是这个妖物干的！”

“就是！都说狐妖爱吸人精气，看这耳朵，定是狐妖无疑了。”

“我前两日看她可怜，还给了些馒头，没想到竟是个害人的畜生！”

“看着乖巧，没想到竟害了那么多人命！”

“再乖巧也是妖，心眼是坏的。”

他们纵如此辱骂，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心底还是有些畏惧。但只是这些言语，也足够成为一把把刀子，捅的那只小妖直不起身来。

倾梧压下心中的怒火，今日即便这只妖死在这里，她与白越也不可出手，这便是规矩。此刻她无比希望能有个人救了这只小妖，只是无论妖或是人都懂得明哲保身，此时站出来，无异于将自己也置于危险的境地。

那小妖抖的更厉害，尾巴蜷在了身旁，耳朵也向后敛去，煎熬的度过每一刻，嘴里呜呜的声音似是在反抗些什么。她不过是只刚刚修炼了一半人形的猫妖，别说吸人精气了，她接近人的胆子都没有。

她还是只猫时就胆小，连使爪子抓人都不敢，更遑论去做杀人这种事情。吸人精气是修炼了近千年的的妖怪才能做到的事情，她修炼人形不过机缘巧合，能做到如此她已是求之不得，哪里会去做伤天害理之事损自己的阴鸷。

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化作猫形在街上游荡，今日也一样。当时只觉得有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突然就变为了这副模样，她急于躲藏，却仍被发现，然后就像现在这样被团团围住。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还是变不回去，腿脚酸软，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别说跑了。

那些人的面孔太狰狞，她不敢直视。

“杀了这畜生！为老吴家报仇！”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窃窃私语的人纷纷大声喊叫起来：“杀了它！杀了它！”

倾梧紧握住白越的手，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白越回握她的力度，明显可以感觉出也在忍耐。

人终究是懦弱的，呼喊声震天，却无人敢真的上前。在他们心里，这终究是一个手握十条人命的妖物，殊不知有这样本事的妖怪怎么可能被他们困在这里而毫无反击之力。

大概是发现并没有人敢做第一个上前的勇士，呼喊声渐渐平息下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又将目光放到了那小妖身上，似乎目光便是那刀子，多看几眼便能在她身上多留几道伤口一般。

人群沉寂了片刻，终是有人耐不住性子。

“怕什么！听说白日里是妖物阴气最弱之时，现在日头正盛，我们便趁着现在杀了它。”说罢向身后喊道，“给老子把刀拿来，老子这就砍死这畜生。”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不成，快拿刀来，解决了它大家也好回家吃饭去。”

“今日便喝狐狸汤如何？”

人群一阵哄笑，有人反驳道：“作恶多端的妖怪，我才不喝呢，多恶心。”

不消片刻便有人递了几把刀过来，应是附近屠户的。

几人拿了刀，便小心翼翼地上前去，不住的打量她，大概是在犹豫着从何处下手。

小妖的心下已凉了一大半，她实在冤枉，可是她不敢辩驳，没有人会信她。他们想杀不是真正的凶手，而是他们心里的凶手。过了今日，他们心里的恐惧便可尽数消除，再也不用心惊胆战自己一夜起来便已在阴曹地府。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了结，而非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