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突然从梦里惊醒，冷汗仿佛有千斤重，粘着她的身子把她禁锢在床上。

女孩想下床擦擦身子，可是就是一个起身的动作都让她又出了身汗。

女孩听见下铺翻了个身，在梦呓：“见……不见……再见……”还有一串意味不明的嘟嘟囔囔。

女孩轻手轻脚地爬下扶梯，汗湿的脚踩在铁制的梯子上有点打滑，女孩很小心才没砸到下铺上。

女孩没在平时挂毛巾的地方摸到毛巾，窗帘紧闭的狭小寝室里黑漆漆的，女孩以为毛巾从挂钩上掉了下来，就蹲下身，在地上摸索起来。

她没摸到毛巾，却摸到一手湿黏，有点像打翻了的粥。

女孩一边回忆谁带粥回寝室了，一边向寝室的另一头走去——那边的桌上有灯，她可以用来找毛巾。

但当女孩打开灯的时候，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往大脑涌——

她看见——

“看见什么了？明月你快说啊！”有一头长卷发的任情催促道。

明月在床上躺下，规规矩矩地盖好被子：“说了你们今晚都不能睡个好觉了，还是算了。”

任情不忿道：“瞎扯！我任情怕过谁？！今儿个我还非听不可！”

明月闭上眼，做了个“嘘”的手势：“说出来，就灵验了。”

“算了，”马尾辫汪蘅看起来兴致缺缺，“多半是下铺被杀，再灵异一点就是下铺成了女鬼——就看那个梦呓究竟是不是下铺发出的了。还有那什么打翻在地的粥，肯定就是一滩血。老套路，不新鲜了。”

明月缓缓睁开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死的是她下铺，不是对床？”

汪蘅道：“故事里也没交代她对床啊，一直都在提下铺，这总不能是闲笔吧。”

明月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有道理，不过你猜错咯，她的下铺没有死。”

任情还是沉不住气：“那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明月又闭上了眼睛：“不说了，再说下去，我上铺的姐妹就快要把床抖散架了。”

郭灵灵带着点颤音，不好意思地道：“没事，你们……你们继续讲，我、我不听。”

“不至于吧，”任情撇撇嘴，“也没多恐怖就吓成这样？哎，明月，你别找借口卖关子啊，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明月没接话，好像真睡着了一样。

任情愤愤地捶了下床，小声嘟囔：“拽什么拽，不就是仗着和老师关系好？背地里还不知道什么关系呢。”

汪蘅觉得任情有点过分，有心想说点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口，明月就梦呓一般吐出几个词：“别急……半夜……都知道咯……肉泥……摔成肉泥……看不见……”

任情睡在郭灵灵对床，在上铺，离明月最远，没听清她说了啥：“神神叨叨的？说啥呢？”

郭灵灵快哭出来了：“你就当她啥都没说吧……别再提了，不然晚上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得做噩梦。”

任情“嗤”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她嘟嘟囔囔翻了个身，倒也真不问了。

“所以，明月给你们讲了一个没有结局的鬼故事？”洛化晟有点怀疑，“不光是没有结局，连高潮部分都没到？”

洛化晟有点夸张地转向郭灵灵：“然后你就被吓成那样？”

郭灵灵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往越裕身边靠了靠。

洛化晟翻了个白眼：“大哥，敢情这几个小丫头真跟咱讲故事呢！”

越裕随口道：“你也没大她们几岁，就叫人家小丫头？”

“不是，”洛化晟有些不满地看着越裕，“大哥你不能因为……就这么护着她们！你看看，你看看，这几个意思？站远点儿！”最后两句是冲快蹭倒越裕身上的郭灵灵吼的。

这回轮到越裕诧异了：“你没事吧，今天情绪这么不好？心情不好的话，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云岫也道：“你跟她们置什么气，不如想想我们来干什么的吧。”

原祈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扫了扫郭灵灵她们三个女生，低着头摆弄手机。

洛化晟深呼吸了几口，转过身背对郭灵灵，一打眼又瞧上绷着脸任情，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瞪眼。

林轻于是接口道：“郭同学，那你昨天晚上起夜是因为那个故事，睡不踏实？”

郭灵灵点点头，没敢往越裕那边靠，眼神倒还是不住往越裕脸上看：“我做了些噩梦，是被惊醒的。”

洛化晟阴阳怪气地道：“你接下来不会要说，吓出一身冷汗，下床拿毛巾吧？”

郭灵灵带着点委屈的哭腔：“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骗你们呀。”

洛化晟撇撇嘴，正要开口，董允淳生怕他激化小姑娘什么不好的情绪，连忙道：“然后呢？然后你发现了什么？”

“然后……我就发现我的毛巾不在挂钩上。”郭灵灵心有余悸，“我、我也不敢蹲下摸索，就尖叫了一声，她们俩就都醒了。”

越裕冷静分析：“你下床的时候，脚打滑吗？”

郭灵灵楞了一下，才回忆起这个细节：“还好，脚上汗不是很多，基本不打滑。”

洛化晟“哼”了一声，故意吓她：“那看起来那个故事里，女孩的床架楼梯上还有血。”

郭灵灵果然脸色苍白，越裕不太赞同地看了洛化晟一眼，可惜洛化晟背对他，没有接收到。

原祈接着越裕的思路询问：“那你下床的时候，下铺有没有人梦呓？或者说，宿舍里有没有什么声音？”

郭灵灵真的从额头开始冒冷汗：“我、我想想……那时候我太害怕，太紧张了……好像是有什么声音……”

董允淳紧盯着郭灵灵的面部表情，她好像鼓起勇气把一段可怕的记忆从应激遗忘机制的盒子里取出来一样——她开始发抖，不光声音在颤抖，连嘴唇、眼皮、四肢仿佛都不受控制：“她、她说……‘见……不见……再见……’。”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连郭灵灵的两个室友都不例外。

郭灵灵这回真的哭了出来：“可是，我打开灯的时候，下铺真的空无一人！但那个声音就是明月的声音！”

洛化晟这回却是最先冷静下来：“小姑娘，人吓人，吓死人，别太相信你的大脑，它有可能受了暗示，在误导你。”

洛化晟转过身：“最靠不住的，就是所谓的记忆。那玩意儿，篡改、欺骗、蒙蔽……花样太多了。”

越裕走到明月的床边，仔细看了一番：“不过这回，郭灵灵的记忆，可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