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高兴
作者:舞阳阳      更新:2019-07-30 03:38      字数:6766

几十年老夫老妻了,老婆子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他会听不出?平时这老婆子对儿媳妇特别和善,今日怎么了?叶父放下手中笨重的字典,透过老花镜别有深意端详了婆媳二人一眼,“你们想聊什么,需要我给意见吗?”

叶母不冷不热瞟他一眼,不说话。

男人老了,火气不如当年,连家里老太婆都骑到自个儿头上了,叶父讪讪地摘下老花眼镜,“你们女人事情多,我一个爷们就不掺和了,我回房睡觉去,你们聊。”

叶父上了楼之后,叶母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厅子越发的冷清,人得很,秦果果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着什么开口,坐在软熟的沙发上,双脚不着地似的,坐如针毡,抵不过这般扰人心神的寂静,终于厚着脸说话,“妈。”

才喊了一声,被叶母打断,“你不是在公司上班吗?怎么还有时间跑出去做家教?”

“我……我没去上班了。”

证实了心中猜想,叶母皱眉,“你跟喆吵架了?”

秦果果咬着唇,很纠结。

她为难的样子到了叶母这里便成了默认,叹气,她就知道,以他俩这种南辕北辙的性子,在一起相处,久了肯定会出问题,怪不得这几天都没给她打电话,饶是心思都用在吵架上了。

“你们为什么吵架?”

为什么?

这事不能说,“妈,这事,不关他的事,是……是我的错。”

“成了,你也别护着他,他是我生的,什么脾气我不了解?至于你,你刚跟立秋往这个家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这孩子心眼好,喆肯定是做过分了,不然你也不会班也不上,跑去给人家当家教。”

她这样笃定,秦果果只觉得惭愧,低着头,越发觉得是自己的错,“妈,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公司,虽然是自家公司,可是你跟喆闹不和,就不上班了,影响多大,你有想过吗?公司里的职员会怎么说?这事传出去了,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媒体报纸会怎么写?这些你想过没想过?”

“……对不起。”秦果果重复。

除了这句,她不知道她能说什么了。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打打闹闹是肯定有的,关上房门,两个人爱怎么闹都可以,但是走到外面,夫妻必须同心,这样才叫过日子。这道理你懂吗?”

秦果果低着头,低低回应声。

叶母有些无奈,“其实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说跟做是两回事,你还小,慢慢来吧,喆有时候是霸道些,但他终究心里疼你护你,连我这个做妈的都忍不住要嫉妒你了,他有不对的时候,你就忍耐下,跟他好好说说,我相信,他还是讲道理的。”

“你嫁过来,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到,你现在是叶家一份子,叶家在这里有头有脸,你要时刻警惕,注意自己的言行。”

见她不发一语,坐在那,时不时点了下头回应,彷徨的神情就像扯线木偶一样,怪可怜的。其实,这儿媳妇从来知道分寸的,她再往下训话就过了,顿了下,便提议,“要是不想留在公司,干脆辞职了,喆年纪不小了,上次我跟你说生孩子的事情,你们商量得怎样?”

又是这件事,秦果果不想提,含糊地推搪了声。

幸好叶母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叮嘱几句要养好身体,为以后生孩子做好准备,很快转移了话题,“亲家母那边联系得怎样?摆酒的事情你们跟她说了吗?”

“说了。”

“她怎么说?”

“我妈说,一切由你拿主意。”

叶母满意地点点头,脸这才有了点笑容,“亲家母这样信任我,怎么好意思?还是两家改天约出来,详细谈谈吧。叶家办喜事,该做的一件都不能落下。”

秦果果听着,心里全不是滋味。

……

跟叶母待了半个小时,叶喆就来接人了。

秦果果还想着今晚要留在叶家过夜,谁知道,叶喆人一到,叶母打着哈欠站起来,丝毫没有留他们的意思,“很晚了,你们回去吧,今晚好好说说,明天给我个电话。”

叶喆目送叶母上楼,回过头,淡淡扫了眼她,秦果果低着头,乖乖任他拉着走。

在车上,她绷紧了神经,就等着他发话,可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气氛有点沉闷。

秦果果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可越是不知道他想什么,自己心里越没底气,越乱,想着刚才叶母的说话,手脚更是不知道如何摆放了,这种煎熬的心情一直维持到家。

他还是不开口说话,将人拉到卧室才松手,径自拿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见秦果果拿着自己的手机,怔怔地坐在床上,不高兴地斥了句,“几点了?还不赶快准备洗澡去。”

秦果果忍不住抬眸望着他一眼,他正擦头发,像是不经意地侧目,看见她在看他,眉头皱在一起,“要我帮你洗?”这神态,这语气,倒跟平常训她走路不看路没两样,又看了两眼,还是没看出什么地方不妥,秦果果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关在浴室里半小时,水雾缭绕,看着镜子里面的熟悉到陌生的自己,忍不住叹气,始终都得面对,躲得一时躲不了一辈子,出去的时候,他坐在床上,翻看杂志,听见她出来了,头也不抬一下。

他看的杂志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般市面上买不到,里头全是英文,一行字里面就夹杂好几个长长的专业术语,饶是英文底子不错的秦果果也看不明白,他专门看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是等她的时候,随意翻翻。

手机放梳妆桌上,秦果果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没有回信。

洗澡前给宋佳发了信息,没见她回,看了看时间,天,快十二点了,可能睡了,明天再给她说说吧。

心不在焉地拨着头发,头发干了,又开始捣弄起桌上为数不多的****罐罐,并且深深后悔自己以前怎么不多买几**护肤。要是多买几**摆着多好,以前在宿舍看着同学光是涂抹做保养,就花掉一两个小时的。

不得不说,在保养这方面,秦果果是个懒得令人发指的女人,之前就认得安安和大宝两个牌子,好歹也是知名国货,最重要的,便宜实在,现在用的这些还是叶喆看不过眼,拉着她硬是给买的,但她还是很少用,刚买回来他会提一下,她每次都是敷衍地洗完澡,随便往脸上一抹就完事,他笑着说她不像女人,她哼哼地不发表意见,后来渐渐地连涂抹都省了,他好像也习惯了,没再说过她什么……

其实,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今晚怎么会突然想起?

涂抹的动作渐渐停下来,秦果果目光游离,望着床上的男人。唉,他怎么还不睡?

就像额头长着眼睛,他清楚她一举一动,冷不防就发话了,“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啊?”

她手一滑,**盖掉到桌上,慌慌张张去捡了拧紧。“快、快好了。”

他终于望过来,“过来睡觉。”

她乖乖走过去,挨着他躺下,他啪的一声放下杂志,往她这边伸出手臂,她吓得屏住呼吸,手指绞紧被子,他似有所觉,手身在半空,眸子微微一斜,别含深意睨了她一眼,秦果果脸微红,他手臂越过她,又啪的一声打在开关上,灯熄了,眼睛还没有适应过来,卧室蓦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周围静悄悄的,听着彼此渐渐融合在一起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谁都没有睡,谁都没有说话,他没有留小灯,她不敢闭上眼睛,总觉得一旦闭上眼睛,便有一团黑影扑过来,也不敢乱动,想着他就在旁边,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突闻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他经已靠过来,将她揽入怀内。

她心一紧,垂下眼皮子,静静地任由着他,一点抵触都没有。

黑暗中,他的声音传来。

“这些天去哪了?”

“那次不是给你发信息说了,我在我师姐那。”

“什么师姐?我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发现她离家出走之后,他一个一个挨着打电话给她手机里的同学过去问,甚至连秦母那边也委婉地打听过了,愣是没问出她的下落。那个时候,才知道要慌。

手机里存着的电话寥寥可数,有的甚至还得回忆一下秦果果这名字,才记起这个人,可想而知,她在这边认识的人能有多少?何况是,能借住的朋友。

他检查了下,发现她不单止漏掉手机,连钱包什么的都忘记带了,这种的情况下,她撑不久的,肚子饿了,累了,肯定得回家找他。

那天,他没去公司,就坐在厅子里等。

一个小时过去了,不见人,两个小时过去了不见人,他还强作镇定,可是当天色开始变暗,变黑,夜幕终于降临,他才意识到怕这个字眼,她明明在外面没有可投靠的朋友,又身无分文的人,能跑去哪里?要是在外面发生什么意外,谁理她?

一想到她在自己身边宝贝着娇贵着,到外面流浪吃苦的情景,他恨不得掴醒自己,吵归吵,你去书房个什么劲?顾不上自己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过,滴水未进,抓了钥匙去找人,开着车子,可怜的整座城市都走遍了,所有他们去过的地方,秦果果有可能出现的场所都找遍了,没有看见人。

车子停在灯火繁华的大街,身边车来车往,呼的一声就是一辆,从远到近,长长一声响动,划过薄薄的耳膜,心跳跟思绪同样紊乱,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满脑子都是任性妄为的她。她万一真给他犟上了,这辈子都不回来了,怎么办?一个女孩,万一在外面发生意外,没人管,又该怎么办?那副场景,这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荒凉。

“师姐她,刚从外地回来,你不认识。”

“一声不吭跑出去,知道不知道我担心你?”

她没有回答,他想说的就这些吗?翻身想要背对他,被他一根铁臂拦在了胸前。

听不见回应,他以手肘撑起上半身,细细端详着她,“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光暗,他的轮廓清晰,波澜不兴的一双眸子,犹如猎豹紧锁在她脸上,她不太自然地侧过头,“没有。”

“看着我。”

她不动。

他伸手逼着她看向自己。

“在外面好玩吗?”

“……”

“瞧你,这算什么表情,觉得委屈了?我没骂你,你就觉得自己真没错了是不是?”

她不想一回来就吵架。

他接她的时候,她早做好思想准备,今晚肯定要被他说的,只是,等了这么久,他一点要冲她发火的眉目都没有,她有点难适应,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我真没有……是我错了,你,你别乱想。”

还说没有,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呢!他哼的一声,开始算账,“你自己说,一声不吭离家出走,是不是错?”

“是。”

“这么长的时间,不跟我联系,你有没有错?”

“我给你发过信息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他就火冒三丈,“那算什么信息,几个字就想打发我?还把我拉入黑名单,拒绝来电,秦果果,你长翅膀了,还是学会通天的能耐了,敢这样胡来?”

他盯着她,目光透着凌厉与谴责,她心虚地撇开视线。

“你说,这些是不是你错?”

“是、我错了。”随便他怎么说,回到这里,她都认了。

“不想生孩子,瞒着我吃药,身体被你搞成什么鬼样了,还为了这事,跟我闹离家出走?你多大的人了?不会动脑子想是不是?不知道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稍有点事情就往外跑,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养家,回家还得担心你的去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难处?你说,这些,是不是你的错?”

秦果果闷声不吭,不管他说什么,她都默默承受着。

他数落一阵子,便消停了,略带余怒望着她,“瞪着眼做什么,还不睡觉!”

他一直说她怎么敢睡?

秦果果哦了一声,听话闭上眼。

他挑了挑眉,前一刻还怒气冲冲,这一刻啼笑皆非,“叫你睡,你就睡,你真睡得着?”

她又睁开眼。

他还是不满,“让你睡觉你睡觉,让你不睡你睁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听话不好吗?他不就是一直希望她什么都听他的吗?她望向他。

他回望着她,眼底翻滚着她读不懂的反复的涌潮,好一会儿,才隐没掉,换上正常的语气,“妈跟我说,你跑去给人家当家教?”

“嗯。”

“你能教什么?”

这话问得挺伤人的,秦果果垂下眼眸,低低地告诉他,“英文。”

他挑眉,“你英文行吗?”

“没你专业。”

“以后还要去教?”

“我……”

“别去教了,自己原本有份工作,朝九晚五有什么不好,跑去给人家做家教?做家教很累的,现在那些小鬼个个调皮得很,满肚子坏主意,你这个软柿子去到人家那,肯定只有被欺负的份。”

她没有搭话。

反正他心里早认定了,她什么都做不成做不好,脱离了他,就活不下去,她说话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以前……爸爸刚走的那段时间,妈妈赶她出门了,她也是省吃俭用,经常接家教的活儿,那个艰难的时候,只有收入就很感激,她并不计较能赚多少钱,而且,积少能成多啊,只要她勤奋点,多教一两个,肯定可以养活自己,最重要的是,那会儿,立秋,薛立都在她身边,经常给她鼓励,虽然日子过得不算好,但她可以苦中作乐,学校还有宿舍可以住,几个女生住一起,虽然她话不多,但是听着别人吱吱喳喳聊着事,很开心。只是,那种生活他看不上眼罢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说句话啊,我跟你说话,你听进去没有?”

“嗯,我不会去了。”

“在外面怎么过的?”

他怎么这么多话?“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过得好吗?吃得饱吗?衣服呢?”刚看见她的时候,身上穿的肯定不是她自己的衣服,“晚上睡觉自己一个人睡?”

这么多问题,她只嗯了一声。

他有些不满,“你一个人敢睡觉?”

“嗯。”

“你不怕黑吗?”

他还记得啊,“怕。”她承认。

只是,那个时候,只想着离开,忘记了害怕。

人就是一种这么奇怪的生物,意志有时候真的可以克服一切,就像她……

他啪的一下,把床头灯打开,“你会怕?你跑出去的时候天那么黑,外面的路那么长,你知道怕,还敢跑?大晚上一个女人跑出去,也不想想要是遇上立心不良的坏分子怎么办?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鲁莽,我绝对不轻饶你,听见没有?”

突如其来的光线照的她无所适从,她浅浅嗯了声,便逃似的扭转头去。

他不让,拧着她的脖子,硬是要她转过来,等着她适应了这光亮,四目相对,他眸底颜色深得吓人,“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嗯?”

她身子无来由绷紧,根本不需要她答案,他俯首,准确无误含住她的唇,唇舌交缠到一块,他吸得深,张开口不停地咬,她吃痛,微微蹙起眉头,捶打他几下,他还是不肯放轻。这阵子她不见了,他完全提不起心思,现在人回来了,亲近的想法自然浮上心头。

“我累了,今晚先睡觉好不好?”低低的,就像哭泣一样哀求的嗓音。

“我现在就在睡觉。

“不什么?”他凝睇着她似恼非恼的脸,“出了趟门,回来就学会了以退为进?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是不是?嗯?”

“我……我没有,真的没有,求你……”她慌乱摇头。

他笑,“小乖,求我做什么,我又不惩罚你,你回来了,我疼你好不好,我今晚加倍疼你,弥补你不在我身边的这段日子,好不好?”

她还是摇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又或者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他是个重欲的人,又强势得不容人挑衅,她敢用离家出走的方式去挑战他,他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原谅她,说不定早想好了一大推折腾她的方法,也许,顺着他,她会好过点,她只想好过点…

“睁眼,果果,睁开眼。”他还一个劲地在耳边吵。

她心乱不已。

又是那种久违的熟悉的惧怕袭上心头,她蓦地失去反抗他的勇气,双手不知不觉贴着床单上,手肘与掌心悄悄用力,脚跟小动作地开始往后蹬。

他并没有禁锢着她不放,可是她一直慢慢地蹬一直慢慢地蹬,就是拉不开半点距离,他像是意识到她的退缩,眯着眼,打量她好几秒,然后敛下眸子,很专注,又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知道在沉吟着什么,薄唇突兀发出一声嗤笑,很浅很浅,既像戏谑,又像自嘲。

大掌抚上她心脏处停顿,“果果,我还是不能进入你这里,对不对?”

不知怎的,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气氛突然就变了。

秦果果张口,半个不字还绕在舌尖。

他已经松开她,漫不经心地替她整理好睡衣,“睡吧。”然后拥着她躺下。

过了一会,侧目,发现怀里的人睁着眼,明显错愕的样子,不禁蹙起眉头,“不睡?”

两个字,吓得秦果果赶紧阖上眼,什么都不敢想,直接埋首,贴着他胸。

他滞了滞,半晌,安抚似的拍拍她,同时唇角漾起苦涩的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她睡得浅,他起床时候,谨慎地留意了她几眼,才拿着手机,走出阳台。

夜风徐徐,吹散了男子低沉的嗓音,“小高,太太回来了,让他们都撤掉。”

寥寥几句,便挂断电话。

抬头,月朗星稀。

明天,终于是个好日子。

……

一切仿若恢复正常,该怎样过就怎样过。

翌日,还是他先起来,神清气爽地捏着她鼻子,逼她醒来。

她突然觉得呼吸难受,半梦半醒间睁开眼,左顾右盼,直到辨清眼前的人,一下子清醒了,他心情似乎不错,她不想动,不管他说什么,都哼哼唧唧地回应,直到他发现她心不在焉。

“怎么了?”

唉,她想了想,终于说出口,“我不想上班。”

正好,他叫醒她的本意也不是让她跟着上班,边打着领带走过去,见她一副不愿睁开眼的懒散模样,倍觉满足,之前她不在的那段时间,每觉醒来,身边的位置冰冷冷的,叫他心慌。

还是人回来好,虽然很多时候她会气死人不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