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黄昏的过客

第一回抵达古城

渡过了卡修王国最主要的河流——罗洛纳河，霍克冒险团继续赶路。这一天下午风平浪静，众人享受着旅行的快乐，沿途欣赏自然风光。此时轮到瑞奇来驾车，伊夫则在马车内休息。精灵贤者从剑鞘中抽出佩剑，用砥石打磨剑刃，使之保持锋利。

那是一柄标准制式的军用长剑，与战士的不同，贤者的剑更长也更窄，挥舞起来轻盈灵巧，适合戳刺。但由于剑身不厚重，所以劈斩和挡格的效果较为一般。只见修长优美的剑身中央凿有一道凹槽，其中刻着符文。剑刃在精灵的细致打磨下，闪烁出冷银色的金属光芒。

此剑拥有包裹着棕色皮革的旋纹握柄和金色护手。一块盾牌形装饰物镶嵌在护手正中，表面雕了一只昂首展翅的白鹭——这个标志是卡修王国的一种奖章，专门颁发给那些有着杰出贡献的治安精英，以此表彰他们不凡的功绩。伊夫的白鹭勋章是对他半年前打败宝具魔人的褒奖与肯定。

安亚与丽露也在车内。白发少年整理好众人的行李装备后，正在为卡尔保养弓弩。这几天以来，安亚已经能够熟练拆卸并组装刺客的弓弩。在他的精心养护下，这把轻弩简直能用焕然一新来形容。

牧师少女做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将安亚早先研磨好的草药按照适当的比例和其它药品进行调配，并且加以分装，制成随时能够使用的药剂。一包包药粉可以直接撒在伤口上止血，愈合创伤。一贴贴粘稠的膏药则用来外敷，能化瘀消痛，治疗内伤。另外留一些草药备用，日后熬成汤剂，是做口服恢复药——即俗称“血瓶”的原料。

以上这些繁琐的工作都要在平日里做好，遇上战斗的情况时才能有备无患。两个少年人一边各自做着手头上的事，一边陪伊夫闲话聊天，并不觉得枯燥乏味。

午后的时光转眼过去一大半，众人眼前出现一座绿树环绕的矮山。平缓山势所勾画出的线条犹如一个土墩，碧绿的小树林将其妆点得葱郁盎然。在前方带路的斯派克调转马头，靠近马车，告诉大家宣尼古城很快就要到了。法师瑞奇甩着缰绳，催马快奔。卡尔紧随在侧。

“早就听熟了宣尼古城，可惜一次都没有来过，”丽露眺望那座绿色矮山，却哪里见得到古城的踪迹，“怎么没有看见建筑的遗迹呢？”

“兽人与魔族的大战结束至今已有近千年的时光了，”伊夫不无感慨地解说，“历史学者考证，那里曾是魔兽战争南方战线上战斗最激烈的战场，宣尼古城攻防战是兽人从防守转为进攻的战略转折点。虽然兽人赢了，但是宣尼城却成为了瓦砾堆。现在早就被绿树林淹没了。”

对于宣尼古城，卡修王国的国民都十分熟悉。古城证实了卡修王国曾经是庞大兽人帝国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玉珠所示的那个遥远年代，宣尼城则是兽人奴隶的集中营。

兽人起义后，这里就成了南方兽人部族规模最大的根据地之一，和罗洛纳河上的妖精石桥镇遥相呼应，控制河道附近广阔的牧场区域，这都是有史可查的。

到了当代，兽人失去了往日的世界霸主地位，主要以游牧为生，在卡修王国境外的大草原上生活，兽人部落的活动范围最远可达西方的永旱沙漠。

昔日的敌人如今已然成为朋友，许多较为开明、温和的兽人氏族与卡修王国之间经常进行各种贸易往来，他们切实从商品的买卖中获得了好处与收益，也就不愿打仗了。

但是也有个别的兽人酋长坚持带领族人进犯卡修国境，争夺草场，和边境守备军发生冲突。这是因为大草原上相当多的兽人仍然没有“国家”的概念，他们的部落随牧草迁徙，并认为天下草场是属于共有的资源，人类擅自划了一块地方就说是自己的，不让别人放牧和捕猎——简直是岂有此理！老子不依！果断攻之！当今与兽人的相对和平，建立在卡修王国的国力尚且强大的基础上，足以用武力抵挡兽人部落的侵犯，以军事实力捍卫边疆，令兽人折服。

绿皮肤的兽人种族长期以来颇受争议，世人对其评价褒贬不一，十分复杂。事实上，他们既有原始、野蛮、好斗的禀性，也有高尚、勇敢、豪迈的情怀。

龙族统治世间的时代，兽人文明处于较落后的阶段，兽人是奴隶，被视为龙族的财产，在巨龙的烈焰和鞭笞下做苦役，可随意被贩卖或屠戮，全凭龙族主人高兴，生命并无保障。

在压迫中，兽人逐渐形成了独特的文化习俗，发展出基于万物有灵和自然崇拜的宗教信仰。兽人领袖和氏族精英们对自己的种族有了一致的认同感，认为兽人是古老而又强大的泰坦文明的传承者，不该被枷锁奴役，应当用自己的双手获取自由，并像曾经建造通天巨塔、威慑天庭的泰坦族一样称霸天下。兽人的起义与抗争如星火燎原般遍及龙族帝国的每一寸土地。

而当时的龙族帝国已维持了千年，却逃不过覆灭的命运。龙族的衰亡开始于自身种族人口的凋零，龙族个体的寿命极长，力量强大无比，但幼儿的出生率与存活率极度低下，龙族的数量越发稀少，以至于没有足够的人力来保障帝国的运作。兽人的强盛与崛起，加速了龙族的灭亡，使得千年帝国轰然倾颓。

当今的人类学者将兽人战胜龙族的历史定性为落后文明战胜先进文明的典型例子。因为除了妖精、狼人这一类少数种族从兽人称霸世界的事实中获益以外，世上的大部分种族并未得到公正的待遇。

龙族的坚定盟友——高傲的炽精灵甚至遭到兽人报复性的屠杀，从此流离失所，逃亡到世界偏远的角落。而对于人类、矮人来讲，兽人用铁血浇铸成的霸权无非只是给他们换了一副镣铐。人类古籍上对这段历史的评价是——奴役我们的是恶龙，而解放我们的是禽兽。以此证明，这世上没有救世主，要获得生存的权利，只有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开创、去争取。后来魔族的降临更是证实了这条真理。

“兽人时代从最后一个龙族城邦沦陷开始，到魔族降临世间为止，大致的时间跨度不足三百年，不及龙族千年帝国的三分之一，也比不上魔族时代对世界近五百年的统治，”说话者是精灵贤者伊夫·麦考莱，“兽人不善修书立传，留下的文献少得可怜，大部分史实全由兽人口耳相传，因此流失相当严重。况且，兽人的口述传记都以讲述者所属部落为视角进行叙事，导致两个兽人部落对同一历史事件的描述往往并不相同，甚至互相矛盾。现在人类掌握的大多数关于兽人的史料除了人类自己的记述以外，主要都从龙族与魔族的记载中获得，而兽人作为两者敌人，绝不可能有什么光辉形象。因此，勇猛好战、粗暴凶蛮就成为了兽人的代名词。”

“然而，谁都不能够否认，兽人以霸主的身份肩负起拯救苍生的使命，保卫了当时的世界，”安亚略抱不平地说，“他们与魔族进行了长达几百年的争战，并以几乎灭绝的悲壮代价打败了魔族，彻底消除了魔界对世间的威胁。在这方面，兽人功不可没，应该得到相应的尊重和肯定。”

伊夫认可白发少年的观点，却又补充道，“遗憾的是，由于兽人原始野蛮、嗜血暴戾的本性，他们的统治过于残酷严苛，受到广泛的憎恶。所以在魔兽战争期间，各大种族都没有积极援助兽人，反倒采取作壁上观的态度，只求自保，这才导致兽人战胜魔族的代价会如此巨大。”

与兽人有历史宿怨难以化解，彼此永世不共戴天的，是炽精灵。伊夫·麦考莱所属的种族是风、水、火、雷、冰五大元素精灵的一支，他们在兽人与魔族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坚守自己位于神秘树海里的主城，将广袤无垠的森林迷宫作为天然屏障，抵挡外界的危险，为许多被战火波及的人们提供庇护所。

虽然元素精灵一直饱受着鬼族的不断袭扰，也经常给前线战场提供物资，不过从未投入过大量兵力与魔族进行正面的大规模交战。元素精灵的这部分主力军团和月精灵王国的军队在日后抗击天灾亡灵的世界之战中与人类一起做出了极大贡献。

兽人在亡灵时代里，已失去了往昔的强盛地位，但依旧加入了对抗亡灵势力的阵营，并成为赢得那场攸关世界存亡的大决战里的中流砥柱。

纵观历史，兽人在龙族时代的苦难受人同情，在兽人时代的暴虐遭人仇恨，在魔族时代的壮绝令人唏嘘，在亡灵时代的勇猛使人敬佩。他们可歌可泣的历史始终贯穿着铁与血的荣耀，足以证明兽人无愧于这个世界上最为重要的种族之一。

说着说着，众人已到了矮山跟前。靠近后才发觉，远看仿似土堆般的矮山实则拥有十分广阔的占地面积，可谓庞大壮丽。此时日近黄昏，暮色初现，今天之内抵达宣尼古城的行程安排算是完成了。只不过，这一天并没有结束，实际上才刚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