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衣香夜火 六
作者:茶西饼      更新:2019-07-22 21:41      字数:2362

韶安顿了顿,接着说道:“吴四的背弃,老万的毒打……你在老万睡熟以后到院子里拿起了那把柴刀,你当时没有刻意放轻动作,也没有去关注老万是不是会被你惊醒——你太了解他了,真正在睡熟以后什么大动静都察觉不到的人是老万,你拿柴刀的时候被你女儿看到了,她以为你只是睡不着想找些事情做,所以并没有马上出来阻止,然后你拿着柴刀进屋,对着熟睡中的老万……劈了下去。”

“第一下的时候你用的力气并没有太大,但你没有犹豫,你以为那一刀劈下去的话会很快,老万会立刻丧命,但是没有。”她在虚空中做了一个下劈的姿势,“人的头很硬,你拿的那把柴刀很轻,这一下只是让老万从剧痛中醒来,你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在他近乎条件反射地坐起身的瞬间,你劈下了第二刀,第三刀,你害怕他坐起身来夺走你手中的刀,你也害怕他会从你手中夺下刀然后转而杀了你。但是在这个时候……”韶安转头看向万小娘子,“你进来了。”

“你也许是想阻止你阿娘,但那时候你阿娘处在癫狂状态,人在癫狂的时候力气是很大的,而你阿爷已经不能反抗了,他就这样死在了你眼前。”

“你不是在第二天早上进的他们的房间,而是从这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你甚至协助你的母亲,清理了柴刀还有衣服上溅到的血迹——”

韶安忽然看向魏捕头,“魏捕头曾问过我们关于血衣的事情,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件衣服虽然溅了血,但并不多,魏捕头为什么要因为这样一件衣服就说人是我们害的?后来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私下里也曾问过熊捕快……”她向着熊二虎的方向看了一眼,“准确的说,那件衣服并不是被从房中找到的,而是在挨着那间屋子的一只废旧的缸中。那只破缸积了不少的灰,之前沈先生在的时候也并不曾动过那缸,我们也从没有理会过那样一口缸,但是为什么那件血衣会出现在里面?”

“那是一件女人的衣服,虽然同为女人,但那确实不是我的衣服。”韶安用一种非常抱歉的语气说,“那衣服的主人身量较矮,袖口与肘间磨损的痕迹很重,因此可以判定那人应该是常年做活。衣服上血迹喷溅的面积很集中,四周散落的血迹也很均匀,这也说明这个人当时距离死者很近……”

“一个女人……能近距离接触老万,又不会被其他人发现……”韶安看着阿程,“你很聪明,知道若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外乡人是很好的替罪羊,所以你将衣服换下来趁夜放到了医馆。你之前小产过一次,老万将你送到了医馆,听说沈先生破例为你诊治,又将你留在医馆中调养了几日,你的身体稍稍恢复一些之后曾替沈先生收拾过院子……所以你知道那只破缸的位置,也知道它一直被搁在那里从没处置过,如果换成像你知道的那种外乡人……你这样便是很好的嫁祸,而且永远不会被人察觉。”

“反正你就是认定了什么都是我做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阿程翻了个白眼,看向魏捕头,“这位公差,我家里连着死了两个人,现在我又被一个外乡人说成是凶手,求公差替我做主——”

“那天早上你梳着抛家髻,敷了很厚的粉,衣服干干净净,不像是早上刚起的人的样子,熊捕快又并没有给你梳洗打扮的时间,那么请问万娘子……你平时就寝也是这样的吗?”韶安问魏捕头,“魏捕头当时就没觉得万娘子的打扮很奇怪?”

魏捕头想了想,以拳抵掌心,说:“对啊——当时我只觉得万娘子这副样子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却总也没往这上面想,一个睡在丈夫身边的人,丈夫被人砍死,连床上都沾了那么多血,躺在老万身侧的万娘子怎么可能一丝血迹都没有沾上,还能敷那么厚的粉?”

“我——”阿程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沅将水碗递给韶安,韶安接过来抿了一口。

“那么失火的事呢?”魏捕头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失火这件事你又要怎么解释?”

“这个么……”师沅看了唐六一眼,“其实就更简单了。”

唐六向前迈了一步,冲着师沅嚷嚷:“怎么着?这回又要猜我是怎么放的火吗?”

“你这样说……”师沅极其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也未尝不可。”

“那便说来听听。”魏捕头道。

“你们听过贼喊捉贼的故事吧?”师沅微笑了一下,“贼去一户人家偷米,但他没有装米的袋子,只好将裤子脱下来,主人家听到动静出来看,见贼在挪动米缸,于是将贼的裤子拿走藏了起来。贼挪完米缸回来发现自己的裤子不见了,这时候女主人听到动静醒来,问她的丈夫,家中可是进了贼?丈夫说,没有的事。这时候贼开口说,怎么会没有贼?我的裤子都被贼偷去了。”

他说完没有看任何人,低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你的意思是……”魏捕头看了唐六一眼,“火是唐六放的?”

“放你娘的——”唐六忽然止了声,刚刚师沅抬头不经意看他的那一眼让他心生寒意,他也不知为何,这样一个美得不像话的郎君为什么会有那样寒的眼神,他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的说,“我、我怎么会放、放火……”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师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火起时是四更天,如果刚一失火就有人出来救火的话……屋子里的那些人应该只会昏迷,而不是直接被烟呛死,如果当时你是恰巧经过,立刻鸣锣示警……”韶安想了想,说,“如果是那样,那么这场火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这应该是段不短的过程,临近的人家也会被波及,但是……无论是铁匠铺还是杂货铺,除了与制衣店相接的地方有些被熏黑的痕迹以外,其它地方都与从前一样,那么……这场火就很蹊跷了。”韶安有些疑惑地看向唐六,“阁下示警及时,但屋内的人却被浓烟呛死,那是不是可以说成……有人在屋中生了火,但也许是柴火太多,又或者是门窗紧闭,所以这些烟被关在了屋子里,而屋里的人事先吸入了迷香……也可能是被人打晕了,他们不会挣扎,就这样被呛死了。之后……”韶安顿了一下,“这个人放了一把火,等火势上来了才鸣锣示警,时间掐得刚刚好。”

“但是有一件事我想魏捕头应该知道一下。”师沅看向魏捕头,后者不解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