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乞巧活动结束，路上的游人依旧没有减少的趋势，马车根本走不过去，高小姐和慕卿卿便堂而皇之的逛起来。

不远处聚着不少人，慕卿卿本是不爱凑热闹的，可见高小姐已经将目光投过去了三四次，便拉着她去一探究竟。

好不容易挤进层层包围的人群，见里面挂着一排形形色色的花灯，最中央那盏最为夺目，这花灯四面分别绣着不同事物，一面是细细雨丝润柳叶，色彩清新而不艳俗，雨丝断断续续，看久了恍若置身其中。

还有一面绣着一枝寒梅，虽是白梅花，却能一眼分辨出哪是雪，哪是梅，雪与白梅相映衬，甚至能想象出那芬芳清雅的花香。

转头看高小姐，她的目光也被这花灯牢牢黏住了，只见一人敲着锣鼓，示意大家安静。

“今年的这批花灯，都是我家老板从京城带回来的，就比如第一名的奖品，四季图花灯，就是出自京城第一秀坊。”

慕卿卿暗暗咂舌，灯的确是好灯，可惜这名字起得太过随意，反而拉低了这灯的品味了。

又听那人继续讲道。“想来赢取花灯的诸位公子，只需一百文钱，便能得到十支细箭，五十步外吊着一枚铜钱，只需用箭穿过铜钱方口，便记一分，十分为一甲，七分为二甲，五分则为三甲。”

此话一出，人群中皆炸开了锅，这一百文钱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去撕些布做衣服了，干嘛要浪费在这无用的花灯上？而能拿得出这些钱的人，却纠结于得分的难度，五十步外射穿铜钱，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吧。

自然有人自信满满站出来，又被无情残酷的现实打脸，面对着众多少女那期盼的眼神，一个又一个公子接连失败。

“小妹，你说，真的有人能做到吗？”高小姐收回目光，弱弱问道。慕卿卿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我做不到，算了，咱们先去别处转转。”

两人离开这里，逛了不少小摊，慕卿卿拿起个玩偶让高小姐看，却发现她竟不在身边，四下张望却寻不到她的身影，不由得慌张起来。

“你要找的人正和某个猪在一起，很安全。”熟悉而又带着些生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这才发现一个带着暗金色面具的黑袍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慕卿卿本想招呼西瓜不必跟着她，自己去转转，却发现她将头埋得很深，小脸苍白，身子如漂泊浮萍般微微颤抖。

这是咋了？慕卿卿正欲询问，余光瞥见敖然，才想到也许是他的缘故，匆匆交代西瓜几句，便见她如遇大赦般松了口气，飞速穿过人群，朝着反方向逃也似的离开了。

周围的行人一茬又一茬，像是割不完的韭菜，可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却总给她一种错觉，仿佛所有人都不复存在，天地间就剩下你我两人，敖然不言不语，就只是看着她，弄得慕卿卿有些尴尬，连忙掏出了之前买的东西，献宝似的递过去。

“看，这是我送你的，为了答谢你的帮助。”

敖然解开油纸，一个龙形巧果静静躺在那里，由于带着面具，看不清喜怒，慕卿卿正美滋滋的准备回答不用谢，却听他说道。“好丑。”

你……慕卿卿差点一个没忍住跳起来给他一个脑瓜崩，仅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她，闷闷不乐的伸手欲拿回，却被敖然一个侧身躲过。

“既然给了本君，岂有要回之理？”说着，他双手背后，拿着那巧果，大摇大摆往前走，慕卿卿被气得哭笑不得，跺脚骂了句死傲娇，连忙跟上。

有了敖然开路，熙熙攘攘的行人仿佛会自动让出一条路一般，逛起来就方便多了，不远处的桥头，正有公子将花灯递给满脸娇羞的姑娘，又有一书生高谈阔论，引得不少姑娘频频注目。

这一路望去，倒是见了不少公子佳人，目光又一转，却是愣了愣，朱无能正在前开路，后方高小姐被丫鬟搀扶着，一瘸一拐走来，她看了敖然一眼，连忙迎上去，见高小姐虽然行走不便，但精神依旧很好，脸颊上挂着一抹红晕。

“小妹，你买东西时，你我被人流冲散，不知把我带到了哪里，偏偏遇上个毛贼偷了我的钱袋，我追赶时崴了脚，多亏遇见朱大哥，帮我追回了钱袋。”

这样啊，慕卿卿点点头，暗暗对朱无能比了大拇指，一行人终于汇合，还没前行多久，尽管架子上挂着数十盏花灯，可敖然与朱无能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四季图花灯上，一个快步向前，另一人不甘落后。

朱无能三两步蹿过去，直接丢给那人一块碎银子，连忙拿起弓箭，搭好箭羽瞄准，长弓被拉成满月，利箭携卷风声呼啸而过，直直穿过铜钱中的方口，落在后面靶子上，人群安静了足足三秒，才爆发出叫好声。

慕卿卿也鼓着掌，侧眼偷偷观察高小姐神情，却见她魂不守舍，目光呆呆看向空处，似是感受到了慕卿卿的注视，才回过头来，迟疑问道。“敢问那位黑衣公子，他是？”

“啊，这个啊，他就是我帕子上绣的那个名字的主人。”慕卿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便继续去看朱无能射箭，高小姐轻叹了句真好，俏脸上划过一丝那一察觉的落寞。

趁着势头，朱无能又拿起箭羽，一发接连一发射出，十支箭羽竟都穿过了铜钱方口，引得围观者频频叫好，吓得举办者连声音都颤抖了。“这，这位公子，十发十中，获得一……”

“慢。”他还没说完，就听一个磁性男音在耳畔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似乎贯穿了鼎沸人群，他愣愣怔怔转头，见一锭银子在空中划过完美弧线，落尽自己手中，已有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拿起了弓箭。

慕卿卿已经瞪大了眼，敖然这是要做什么？配合朱无能演戏吗？只见敖然随意抓起一把箭羽，像小孩玩弹弓似的随意往弦上一搭，修长手指如拨动琴弦般颤动，那几只箭羽竟同时飞了出去，却有快有慢一次穿过方口落在靶子上。

他的脸上覆盖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可单单一个侧影，就能感受到那种九天十地唯我独尊的气魄，让慕卿卿心头颤了颤。

十发十中，他抛下弓，不言不语看着举办者，人群鸦雀无声，直到这时不知道是谁才说了一句。“这……我不是在做梦吧？”

一句话如同导火索，点燃了喧嚣人群，人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朱无能却是一脸无奈，偷偷凑近敖然，耳语道。“喂，老兄，给我留点面子呗，高小姐看着呢。”

敖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径直上前摘下那花灯，连看朱无能都不再看一眼，与他擦身而过，将花灯递给了慕卿卿。

“回礼。”

呆呆捧着花灯的慕卿卿哭笑不得，两人都是成名多年的大人物，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呢？正想着，突然，空中一声炸响，暖黄色的烟花在深蓝色天幕上炸开，如流星般划过，又消散，一朵接着一朵，火光映衬着少女娇艳的脸颊，又被收藏在一双泛紫的眸子中。

这一刻，光线正好，风正轻柔，烟花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