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的手指微凉，轻轻在唐越儿的嘴唇上揉过，却让她瞬间自耳根到脸颊都烧烫起来。

她睁大了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

他越近，她的心就跳得越快，胸口里像是揣着一只小鹿，怦怦地跳着，撞着....而脑子里只余下一片空白，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闭上眼睛。”

她听见他轻声地说。

她眨了眨眼睛，闭不上。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修长微凉的手掌扣上了她细嫩软温的后颈。

恰此时，门帘忽然被人挑开，一阵冷风卷着几点细碎的雪花吹进了屋内。

“两个小子又在烤什么好吃食？老远就闻见了，也忒香了——”

裴昭站在门口，粗声大气地说着，脸上还带着笑，然而当他看清屋内的这两个人是个什么姿势，又从那姿势里看出这两个人原本是打算做什么，只是因为他的出现而被打断的时候，他登时就傻住了。

朱钰闻声转过头去，给了裴昭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裴昭羞臊了个满头满脸，堂堂七尺男儿捂着眼睛落荒而逃。

“……回房去，好不好？”朱钰低声说着，便将唐越儿手里的鹿肉串都放在了矮凳旁边的小瓷盘里，牵住了她的手。

唐越儿这时才恍然回过神来，一声不吭地甩开朱钰的手，站起来就跑出去了。

一口气跑回了曦园，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心口还在怦怦乱跳。

她索性一头趴倒在卧榻上，把烧得灼烫的脸埋在了锦被绣褥里。

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就在这黑暗里，那一双清俊的眉目竟也是无比清晰，就连呼吸时清暖的气息也似乎还停留在她的脸颊边。

她头皮发麻，忍不住地想，他方才是想做什么？

亲我吗？

无缘无故的为何想亲我？

还说回房去……

他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唐越儿把自己的脸在锦被绣褥里拼命的拱来拱去，脑子里混混沌沌，乱七八糟，理不清个思绪，想不通个因由。

最后，她艰难地得出了一个答案。

朱钰又想生孩子了。

换言之，他要向她讨还人情债了。

对，一定是这样！

她猛地坐了起来，三两步蹿到门口，把门锁从里面给插上了。

看着锁得牢牢的门，唐越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下好了，就算朱钰不死心纠缠过来，只要自己不开门，他就进不来。

然而她一个人在卧房里躲了半日，从午后到傍晚，除了两个丫鬟，也不曾有什么人来敲过门。

到了晚膳时候，菱枝又来催着唐越儿开门，要送晚膳进来。

冬日白昼短，卧房里早就黑下来了，又没点灯，一片黑咕隆咚，火盆里的炭也熄了，还好烧着地龙，倒还暖和的很。

唐越儿扒着门缝问菱枝，朱钰可在外头。

菱枝回说不在，她又问他此时在何处，在做什么。

菱枝哭笑不得，怎么自家郡主好端端的要躲着王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唐越儿又什么都不肯说，菱枝只好回答道：“王爷这半日里都在书房呢，这会儿想是在用晚膳了。”

唐越儿这才把门打开，丫鬟侍女们进来摆膳掌灯，往火盆里添炭，忙了一阵才都退了出去。

两个丫鬟伺候着用晚膳，唐越儿因见桌案上还有几碟糕点，都蒸的热腾腾的，瞧着样子像是长秋宫苏嬷嬷的手艺。

她就想起来今日是辰日，朱钰往内阁议事，必是他又去了长秋宫带回来的。

就夹了一块枣泥馅的芝麻糕，咬了口，甜津津软糯糯的，芝麻味香浓，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吃。

嘴里嚼着，心里又记起朱钰的好处来。

他那样一个性子冷淡的人，每日里忙的都是朝堂之事，偏就还记得她喜欢长秋宫的糕点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但凡入宫，就会给她带糕点回来，而且还不肯说实话，总要撒谎说是长秋宫里没吃完的……

她受伤之后住在书房，他也是日夜守在一旁照顾……

那日姚宅围捕，他更是以身涉险，毫不犹豫的替她挡箭……

唐越儿越想越没胃口，再好吃的糕点也吃不下去了，索性放下筷子，往书房去。

雪还下着，细碎的雪花被风卷着在浅黄灯光下飞舞。她也不撑伞，菱枝见她出门便知她要往书房去，赶着追上来给她系了个披风，拢起风帽，她就踏着满地碎琼银霜往书房去。

…………

远远的就见书房里的灯亮着，两个小僮正忙着收拾碗碟杯筷，想是朱钰已经用过了晚膳。

撩开门帘进去，就见朱钰坐在紫檀书案后面，面前搁着一盏热茶，手里翻着一本书，依旧是眉目清冷的模样，与午后在耳房里揉过她嘴唇的那个人全然不同。

唐越儿站在屏风下，轻轻咳了两声。

朱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波澜不惊，只淡淡道：“听说你把自己锁在了卧房里，怎么这会儿舍得出来了吗？”

见唐越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偏不让她说，又道：“你不必怕成这样，我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你不愿意的话，可直接告诉我，我不会强迫于你。”

唐越儿微微怔住。

她有些茫然，不知眼前这人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和平日里一样，往内阁议事，再从宫里回来，神情言语却都变了。

不过也好，她又想，他今日这副模样倒像是想把话摊开了来说，那么她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唐越儿就走过去在书案旁边铺着鹅羽软垫的椅子上坐了，看了看朱钰，轻声道：“我是真的不想生孩子。”

朱钰闻言，竟笑了笑：“我知道。”

“所以……”唐越儿满心里的话只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一时不禁语塞。

朱钰放下了手里的书，神情专注的看着她，书案上点着琉璃花灯，灯光柔黄而明暖，映照在他脸上，清冷的眉目间满含深情，他轻声道：“所以你是不想生孩子，还是不想和我生孩子？你自己心里可清楚？”

唐越儿咬着唇不答。

朱钰自嘲地笑了笑，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忽然有一道纤细的影子靠近，遮住了几许灯光。朱钰抬头，唐越儿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她低下头来，亲了亲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