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冥婚 3
作者:徐猫儿      更新:2019-07-20 06:17      字数:3969

“缘”这个字很奇妙,看起来美好,但实际上却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中性词而已,或者说是一个没有任何好坏之所谓的名词似乎也不算错。

就好像一把剪子,一张桌子。你不能说一把剪子坏,也不能说一张桌子好。

缘也是一样,只代表着因果的存在,却从来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在前边加上一个小小的形容词之后,缘才会有了其他的意义。

比如情缘、姻缘。

又比如。。。孽缘。

“那间屋子老身马上去找人修理,几位便在这间屋子先稍事休息下吧。”

看着张妈妈退出去把门关上,屋子里陷入了一片略显尴尬的静谧,所有人一动不动的,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黄千凝眯着眼杀气腾腾的瞄着杜桃枝,她的三把剑便横在桌子上,拔剑出鞘似乎只在下一刻。

杜桃枝举着自己的手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秦观龙正襟危坐,但那一双眼珠子左左右右在两女的脸上不断的徘徊。

徐千山看着秦观龙脑袋上的大疙瘩有些愧疚,但最主要的还是有点儿怕“万一让我赔钱怎么办?”

老江冷冷的站着秦观龙的身后,垂着手一言不发,不过脸上也是变颜变色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盏茶,又或者一炷香的功夫。总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徐千山觉得全身发酸必须动一动的时候,秦观龙说话了。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秦龙冠,见过两位姑娘。”秦观龙拱手抱拳报了个化名,施了一个江湖礼。

沉默是他得到的回应。。。

“那个。。。”秦观龙想了想,又道:“在下与两位姑娘素昧平生,本无意打扰,只是方才路过此地,忽然被此间飞出的一个木枕砸了脑袋。”秦观龙指指自己头上的大包:“于情于理,总要进来看看,讨个说法。不想原来是两位姑娘在争斗,在下只是受了无妄之灾。在下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刚才那一枕头是谁扔下去的?”

黄千凝瞪眼。

杜桃枝看手。

沉默依然是她们给出的唯一回应。

其实沉默有时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说话,没有声音,但意思还是很明确的:“滚!”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秦观龙这时候掉了面子,按理说就该老江说几句给他撑撑场子。可秦观龙等了半天,也没听身后老江说话,悄悄回头,却见老江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对面那个和自己一样头顶鼓了个大包的年轻人。

额。。。也不对,自己头上的大包还在冒血,那年轻人脑袋顶上的包却已经消了,看不出一点儿痕迹。

多年相随,老江了解他,他也很了解老江。能让这位当年的“四海龙王”露出这幅表情,对面这个年轻人该是不凡。此时不便,回头倒要好好的查一查他的底细。

秦观龙如此想着,便不由得在徐千山的脸上多看了两眼。

“呋~”

许是气氛实在太过尴尬,杜桃枝冲着指尖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斜了秦观龙一眼,娇声道:“秦公子,让您受了无妄之灾奴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您这伤可实在是赖不到奴家的头上,还得问这位。”一指黄千凝。

秦观龙看向黄千凝:“姑娘,我。。。”

“我将枕头打的是你,是你将木枕打出窗外的。”黄千凝打断了秦观龙,冷冷看着杜桃枝。

“呵,原来黄大捕头也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啊?”杜桃枝笑的花枝乱颤:“若要按你的说法,我可没把那木枕打到窗外,是这小哥用脑袋接了一下才飞出去的。”又一指徐千山:“所以是这小哥的错喽?”

“哼!”黄千凝冷哼一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中的邪火:“跟我回六扇门,否则。。。”

“杀了我?”杜桃枝轻蔑。

“杀了你。”黄千凝认真地点头。

“切。”杜桃枝右手一翻,不知从哪里就摸出了一把小锉刀,开始修剪自己的指甲。

黄千凝瞪着眼继续运气。

徐千山。。。

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时候除非他脑子坏了才会跟这两个女人讲理,也不知道如何跟这个秦公子解释,还是等对方先画道儿吧。

“小子,小心点儿。”

“什么?”恶念生突然说话,吓了徐千山一跳。

“你对面这小子身后的老头儿是个先天!”

“?!”徐千山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抬头想瞄他一眼,却正与这老江看了一个对眼。

这老者的目光很奇怪,有迷惑,有兴趣,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防备?

“老人家。”

“你。。。”

一瞬过后,两人同时开口。停顿片刻,徐千山闭口,老江接着道:“你父母是谁?”

“额。。。”徐千山暗暗翻了个白眼儿。就算是长辈,张口就问人父母家事也有违礼数,更何况语气还这般不客气。而且这个问题本身也是在徐千山的心中戳刀子,当下语气也就不客气了:“无父无母,天生地养。”

徐千山说的是大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莫问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哪怕一丁点儿和他父母相关的事。

话没毛病,可老江脸上却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顿了片刻,老江又问道:“你。。。是人吗?”

“哈?”

。。。。。。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虞城的虽只是一个县城,但衙门武备也都是有的,而在这整个官府系统之中,天高皇帝远,县令便如个土皇帝一般。虽然也受到种种制约,可名义上他还是这一方父母。

虞城县衙的后院,县太爷王云新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退出了自己为两位贵客精心准备的的屋子。房门关上的一瞬间,王云新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一黑便要栽倒,还好旁边的衙役眼疾手快伸手过来扶住了他。此时的王云新可一点儿也看不出这虞城土皇帝的架势。

“老爷。。。”

“别。。。别说话,快,快先扶我离,离开。”

“诶!”

衙役搀着王云新近处的一间偏厅中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王云新哆哆嗦嗦的喝了两口方才稍稍平复了些的样子。

“老爷。”门外又进来了一个衙役:“师爷回来了。”

“哦?哦哦,快让他来。”

“是。”

又过了盏茶功夫,王师爷来了。

王云新吩咐让眼前的两个衙役出去了之后,王师爷很自然的坐到了堂桌右侧的椅子上。

按规矩来说师爷的身份不能和县太爷平起平坐,不过虞城这二位关系处的不错,私交甚厚,所以没外人的时候也就不计较那么多的俗礼。

“老爷。”王师爷低声开口道:“彩云楼那边儿我已经帮您跟张妈妈说好了,也布置完了,应该没什么事儿,只是我应了她一万两银子,您看。。。”

“啊?一万两啊?”王云新的惊讶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旋即摆了摆手:“罢了,一万两就一万两吧,只要事能办成,十万两百万两,哪怕我卖儿卖女也得给啊。”

犹豫了一下,王师爷终于还是决定细细问问:“老爷,您是老爷,我是师爷,按理说咱们这关系虽分上下,但我跟您也是从京城一路过来,转眼都五年了。这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您如此忧烦,而且连我都不能说啊?”

“我。。。唉。。。”王云新叹了一声,欲言又止。

人在大忧大恐,大喜大悲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想找人倾诉。

王师爷深知此理,所以也不催,只是静静地在一旁作陪。

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王云新又叹了一声,终于开口了:“唉,师爷啊,我不跟你说是因为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了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烦心。”

王师爷回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我便也能给您出出主意呢?”

“这就不是出主意的事儿。”王云新脸上笑的比哭都难看:“你也知道的,眼瞅着再过三个月把年过去,便要有都查院的上官来考评。去年咱们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回头撒进去多少银子才勉强弄了个中,这回若还安排不明白,得不了个优,只怕老爷我这帽子也就戴到这儿了。”

“老爷。”王师爷疑惑道:“上一次也怨不得您,都是我没有安排妥帖。再者说那御使也实在是个怪种,给钱反倒生气,这谁能想到。这回我都打听明白了,这次的御使却是个认钱的。”

“也不是认不认钱的事儿啊。”王云新连连摇头:“师爷,老爷我这官儿是怎么来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王师爷不解:“咱们当年往吏部那儿使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排来的啊?”

“咱们当年的行情,抛开那些穷乡僻壤,想排个县令下来最少也是三千两银子,咱们这虞城毗邻扬州,为何只要一千二百两啊?”

“这个。。。”听王云新这么说,王师爷开始细细回忆,隐约好像有点儿印向。

天下士子学生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而朝廷取士却三年一度。想要榜上有名是千军万马独木桥,但实际上再往后看,除了金榜上那头几位,剩下的那些想要出缺做官更是难如上青天。

官位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前边空出来了后边儿的才能往里进。一个排一个,还有那关系硬背景深厚插个当儿的,真按规矩排到自己不得猴年马月?

所以最后还得使银子说话。这在官场上也算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而且走到今天,这在吏部俨然都成了一种买卖了。

在这么个环境下于是就又出现了另一个行当——投官。

所谓的投官,大概意思就是几个人出钱,帮着那中进士的去吏部买出官位来,然后再一起到地方去上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任期间得的银子几人一块儿分账。

王师爷和这个王云新便是这么一个关系,所以两人关系最是亲近。

“有点儿记不得了,”王师爷回道:“好像是说上一任虞城的县太爷病死了?还是中了邪怎么着的?”

“记得当年咱们刚上任的时候吧,这衙门里的衙役班头只说闹鬼闹妖也没说个明白,咱们做了几场法事看没事儿也就没管,这回我翻县志可看明白了,咱们上一任县官可不是病死的,是横死,而且不止他一个,再往前两个也都一样,一连三个,没一个活着走出虞城的!这衙门真的不干净!”

“啊?!”王师爷心下一惊,可随着又不解道:“老爷,先不说他们如何,咱们住了这么些年也没事儿啊?”

“那是因为没到时候。”

“那现在?”

“现在时候到了!”王云新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咱们这虞城原来出过一场大冤屈,厉鬼成煞,如今要来要老爷我的命了!”

说着话,王云新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册,翻了几下打开其中一页反手递给王师爷:“你看看,你看看,一个整不好,老爷我可就要归了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