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疯子握住撑船的木浆刹那，地面上散落的斗笠和蓑衣，鬼魅一般飘起，套在了老疯子的身上。

“啊！！”

震彻天地的怒吼，从老疯子的嘴里爆发出来。

只有承受着世间最为残酷的痛苦，才能发出如此歇斯底里的怒吼。

阵阵妖异的黑雾笼罩在老疯子面容之上，渐渐地，化作了一片混沌，形成了一片黑暗。

鬼布看得目瞪口呆，伸手去抓老疯子，却被他一把推开。

老疯子的面容，渐渐地，湮没在了黑暗中。

说来也怪，彼岸渡口那一盏仿若在凄风苦雨中飘摇的孤灯，此时此刻，缓缓地亮了起来。

一灯，昏黄幽暗，如花般绽放。

老疯子不再痛苦，逐渐平静了下来。

“福大爷，这……”诡异发生的一幕，让鬼布无法理解。

老疯子成了这一条黑水河上，孤舟上的摆渡老人了。

他转过头来，看不清的面容，从里面传出来一声淡淡得叹息，“走吧。”说着，他撑起了孤舟，孤舟距离彼岸不过是三步之遥，此时此刻，随着老疯子撑着孤舟，很快，便到了渡口。

鬼布没有上岸，只是看着老疯子。

老疯子示意手中的撑船木浆，道：“拿不下去了！”

鬼布看不见老疯子脸上的表情，但是知道，老疯子此时的脸上很平静，或许应该还带着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充斥着多少苦涩，没有人会知晓。

只有摆渡人才会明白。

这船，渡得不是人，而是鬼。

“走！”老疯子很干脆得开口，仿佛没有丝毫的留恋。

这一刻，鬼布明白了许多，他提着手中散发着光明的灯，踏上了彼岸的渡口。

渡口木杆吊着的昏黄灯光下，鬼布矗立着，望着老疯子渡着孤舟，身形逐渐地湮没在了黑暗。

“跟着灯走，回去后，找小花！”

老疯子的声音从黑水河深处传来，却没有了身形，被黑暗，亦或是和这条河，彻底地融入在了一起。

黑水河，孤舟，凄零零的灯，穿着蓑笠的摆渡老翁，他们本就是一体，有各自的责任，有一定的规矩。

鬼布提着古灯，怅然许久，望着老疯子消失的地方。

为了救自己离开这个世界，老疯子如今，彻底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我会回来的。”鬼布心中有一个声音，坚定无比得说道。

当即，他就要转身离去。

但汹涌的黑水河，似乎有异动，鬼布看向黑幽幽的水面，皱起了眉头。

一具尸身从黑水河飘过，随着河水飘向了远方，不快，但也说不上很慢。

尸身，是他曾经认识的一名女子，她的名字鬼布依稀记得，是下狱中炼狱修真星上天机门的圣女，素璇玑！

此女怎么也会在此？

素璇玑瞪着眼睛，似乎在看着彼岸渡口上的鬼布，但很快，她便随着汹涌的黑水，飘去，不知是何处。

鬼布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去，但他的内心，却惴惴难安。

手中提着的仿若是煤气灯的古灯，照亮了走下的路，鬼布便随着古灯照亮的路前行着。

当然，他自然是不知，手中的古灯，会是侏儒老者寒夜残狼古登所化。

这里是一片荒原，夜风凄凄，如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旧是行走着，内心悲愤，琢磨着何时能够重临这片黑暗，将老疯子救出！

实力，实力啊！

此时此刻，鬼布觉得自己，仿佛是仰望星空的茫然少年，他所面临的一切，都是未知。

冷风呜咽，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点星火，却让鬼布暗暗警惕，因为那一点星火，竟是向着他这边移动而来。

鬼布握紧了拳头，在这黑暗一片的世界里，他只相信自己的拳头。

他快步行走着，但那星火跟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散发出星火光芒的，是一盏灯笼。

而提着这把灯笼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俊朗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出神的眼睛，仿若看穿了世间的一切，此时来到了鬼布的面前，含笑望着鬼布。

他没有说话，此时此景，鬼布浑身汗毛悚然。

但不知为何，鬼布握着的拳头竟是送了开来，在这银发少年面前，他内心竟是连一战的想法都没有。不是说他没有勇气去战斗，而是说，面前的银发少年，让人升不起丝毫违逆的意思。

“你？”鬼布谨慎地望着他。

“漂泊之人罢了！”提着灯笼的银发少年，看着鬼布，“如来成鬼，杀伐天下，命数？定数？”

鬼布皱了皱眉头，能够一语道破他身份的人，必然不简单。他恭敬抱拳一拜，但内心的警惕之意没有减少丝毫。

“凄楚苦寒之地，竟能遇到他的弟子，不容易！即是缘，便应有应缘之举！”

说着，银发少年抬手间，从他提着的灯笼内，飞出了一道红色的火焰，刹那间，将鬼布隆重在其中。

“啊！！”惨绝人寰的凄厉大吼，直接令鬼布昏死了过去。

看着鬼布昏死了过去，提着灯笼的银发少年摇了摇头，“毕竟不是金刚不灭之躯！”说着，提着灯笼便是走入了黑暗中，那一点光，在黑暗中显得十分的突兀，却又令人温暖异常。银发少年提着灯走到了黑水河，来到了鬼布离开的彼岸渡口，他没有乘坐渡船，一步踏出，却是渡过了黑水河。

河岸上，黑暗吞噬而来。

而银发少年却是转过身来，望着汹涌奔腾的黑水河，他看到了黑水河中的许许多多漂浮的尸体，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黑暗中的鬼物已经涌来。

“渡！”

华灯照耀，圣光拂抡，光芒驱散了黑暗中的苦难和鬼。

但黑暗终究实在是太过苍茫，他的华灯，在庞大的黑暗面前，显得太过渺小。

然而，那毕竟是一线生机。

炽烈的光和热包裹着鬼布，他在朦胧中，意识愈发得清楚。

浑身骨头好似散了架一样，通体疼痛，他记得意识模糊前的，那一道烈焰！

豁然间，鬼布睁开了眼。

是光明！

光明刺得他的眼睛微微地收缩，花了不长的时间，才适应了当下的情形。

微眯着眼睛，手遮挡着刺目的光明，他才看清楚，是一颗硕大的狗头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呀！”鬼布身子一跃三丈，随意打量了周遭的情形，是一处洞府。一旁，是一只大话癞皮狗，正盘着身子卧着，此时睁开眼睛，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看着鬼布。

“醒了？”癞皮狗吧唧着嘴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