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JY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544

李鬆唐用青龙刀的刀背敲了敲肩膀说道。 他的上半身已经变身为僵尸。

不只是李鬆唐。徐皇、真矢、还有徐志达都已完成变身。

「我是有在照片上看过被夕阳染红的沙漠……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沙子本身就是鲜红sè的沙漠,感觉实在不太好。」

徐志达烦躁地歪起嘴角,露出里面的獠牙。

对徐志达而言,变身是削减生命的行为,但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为了避免被埋伏攻击,他必须事先做好战斗的准备。

虽然变身会让病情更加恶化,但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变身只有感到晕眩,并没有出现吐血及头痛等症状。

徐志达打从心底感谢阵内甲牙。

「看来这里是用术作出来的空间啊,风景是施术者创造的。」

「居然连天空和沙子都是红sè的,这个人的品味真的很糟糕。」

环著双手的真矢听到徐皇的解说後咕哝道。就算头部已经变成僵尸形,但还是看得出来他满脸不爽。

「那现在怎么办?我怎么闻都闻不到任!何人的气味啊。」

李鬆唐四处嗅著。

没错,在他们勇敢地踏入这个空间後,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只是不管他们怎么闻,就是闻不到陈雪和缘的气味。

是缘用术抹消了气味吗?还是说这里离缘和陈雪的所在地还有一段距离?答案恐怕是後者吧。

「把人叫来也不会过来接一下,那个小鬼是什么意思啊……」

「光在这里等的话,我们也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徐志达站在不断抱怨的李鬆唐身边,困扰地吐了一口气。

「虽然有点危险,不过我们也只能分成两路去找……」

徐志达想起陈雪憔悴的脸,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说要兵分两路,那要怎么分?如果要平均战力的话最好是把我跟徐志达分开……」

「等一下。」

李鬆唐忍不住插嘴,然後把手砰地一声搁到真矢头上。

「你们两个有自信可以跟这个不亲切王国的王子殿下一起行动吗?」

被这么问到的徐志达和徐皇想了想之後一起摇头。

——和真矢一起行动……老爸也就算了,我八成会胃痛吧……

徐志达可以轻易想像出真矢会在路上一直瞪他、不管他再怎么说话都会被真矢无视的场景。

思及至此,徐志达不禁偷偷在心中呻吟。

「所以啦,我跟这家伙一组,你们父子一组吧。」

李鬆唐啪啪地拍了拍真矢的头,气得真矢用力拍开李鬆唐的魔爪,用鼻子哼了一声。

「那好,我跟老爸往北,南边就拜托李鬆唐跟真矢搜索。」

「哪边是北边?」

被徐皇这么一问,徐志达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在这个模糊的异空间里会有方向吗?

「呃——这个嘛……大概是那边?」

「不要随便指。」

「就算你这么说……」

被徐皇吐槽的徐志达表情暗下。

「哪边都行,你们去那边的话,我就跟真矢走相反方向。」

「就这么做吧,我们一个小时後再回来这里碰面……有带表吗?」

「有。」

李鬆唐从牛仔裤口袋里拉出手表,徐志达也从口袋里掏出手表,四个人互相确认现在的时间

「这里也许会有陷阱,你们务必小心。」

把手表收回口袋里的徐志达和李鬆唐敲了敲彼此的拳头。

「你们也是啊。」

李鬆唐露齿一笑後,便往南(?)边跑去。

「真、真矢你也小心。」

徐志达也朝著真矢伸出拳头,但真矢果然装作没看到,转身默默地跟上李鬆唐。

「……」

「别在意,人和人要互相理解的话是需要时间的。」

徐皇像是要鼓励徐志达似地拍了拍他的肩,但徐志达仍是一脸沮丧。

「我们也上路吧。」

「好。」

徐志达和徐皇朝著与李鬆唐他们相反的方向前进。

和徐志达父子分开的李鬆唐及真矢一边将嗅觉能力提高至最大限度,一边笔直前进。

跑了五分钟之後两人穿过建筑物区,再五分钟後已经跑到红sè沙漠的尽头。

在沙漠之後,接著在两人眼前出现的是赤sè的草原。

明明就没有风,草却在摇曳。

草的确是红的没错,但它的红和枫叶的红完全不同,有种看起来令人厌到不快的感觉。

「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实在是够了。」

李鬆唐一边跑一边唾弃,真矢则跟在他的身旁。

鼻子没有闻到任何气味,也没有任何敌人前来攻击。和徐志达及徐皇距离愈来愈远後,两个

人的气味也逐渐消失。

「我可不是来这边跑马拉松的,如果有个敌人的话还会有趣一点……」

李鬆唐轻率说出的愿望下一瞬间就被实现了。

咻,後面传来一阵锐利的风声。

「恩?」

觉得情况不对的李鬆唐转过头,被一把无形的刀刃划过。

「呃啊!」

唰。巨大的风声在耳朵里回响,一阵冲击袭过李鬆唐的左肩及侧腹。

赤红sè的草和鲜血在空中飞舞。

「南原!」

发现情况有异的真矢停下脚步。

「……该死!」

李鬆唐紧紧按住侧腹的伤口抬起头,狠狠地瞪著眼前的异形。

异形飘浮在李鬆唐和真矢刚刚经过的地方。

两人都没有戚受到它接近的气味,所以它应该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吧。

那是一只全身被翠绿鳞片覆盖、外貌似龙的异形。

它以站立的姿势飘浮空中。没有前脚,有的只是代替前脚的、彷若鸟类般的羽翼。如果不算尾巴的话,大概跟李鬆唐差不多高。

「……它用风攻击我们!」

就像是专司cāo纵风的翠绿僵尸啊。李鬆唐在心里补上这句。

李鬆唐和真矢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翠绿的卑龙——翠龙原本是归属於『广泽八家』之下的翠绿僵尸。成为翠龙母体的僵尸人虽然不是兽圣之一,但他cāo纵风的技术在兽人圈中却是大有名气。

翠龙露出獠牙凝视著李鬆唐和真矢,它的眼睛全白,看起来异常地无机质。

风咻咻咻地在翠龙身边吹拂,被斩断的红草随之起舞。

「……没事吧?」

「没事啦,只是擦伤。」

李鬆唐以从容的语气回答难得关心他的真矢。

——如果没有以兽气缠身的话可能就惨了。

在奈良修行的时候,李鬆唐和真矢学会了只有一流战士才会的防御法——兽气缠身。所以鹰

秋只受了轻伤而已。如果没有用兽气防御的话,他可能早就因为肩膀和身体被斩成两半而死了也说不定。

翠龙所放出的风刃威力就是有这么强大,就连钢铁也可以如纸片般轻易切开吧。

「没想到加百利他儿子居然准备了这种怪物……他倒是想得很周到嘛。」

李鬆唐高兴地说著,真矢则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事实上,翠龙是樱送来的刺客,不是缘所准备的怪物,这一点李鬆唐他们并不知道。

「绝对不可以大意,它不是普通的怪物。」

一流的战士只消用看的便能判断出对手的实力。

李鬆唐非常清楚翠龙的实力远远凌驾以前曾经对战过的香沙薙桂的妖魔。

「先下手为强!接下我这记攻击吧!」

李鬆唐以大动作斜挥下青龙刀,重重地砍了出去。

刀身放出带有透明近水sè光芒的力量,同时发出野兽咆哮般的震音。

由於青龙刀攻击时会发出类似野兽咆哮的声音,因此青龙刀的前任主人五堂恭市便称这招为兽鸣斩。

兽鸣斩的威力可以轻易砍倒二、三十棵大树,但——

在光芒命中前一刻,翠龙倏地消失。

失去目标的兽鸣斩直直朝向前方飞去。

「在你後面!」

真矢大叫。回过头的李鬆唐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翠绿sè的闪电。

绿sè的电光划过李鬆唐和真矢的中间,随即发出铿地一声,将两人打飞出去。

原来是绕到背後的翠龙以超音速穿过两人之间,因而它的身影在李鬆唐眼里看起来就像是一道翠绿sè的闪电一样。

李鬆唐立刻扭过身用单手撑住以免倒下,真矢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

「可以瞬间移动、又会用风刀攻击、而且速度居然还快得这么夸张?这样违反游戏规则吧。」

听起来像是在抱怨,但李鬆唐的语气仍旧相当愉快。

他站直身体面向在十公尺外慢慢拍打著羽翼的翠龙,舔了舔嘴唇。

真矢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瞥了李鬆唐一眼後,缓缓举起双手。

四周的温度急速下降,真矢的周围出现了钻石尘。

钻石尘集取在真矢的胸部、肩膀和张开的双手上,形成了某样东西。

那东西松松地挂在真矢的上半身上,发出了喀乡喀绑的金属撞击声。

是锁链。是真矢将冷气结晶化後所做出来的锁链,散发著冷冷的光芒。总共有四条。

真矢称之为冻链的锁链尖端呈箭头状,长度伸缩自如。

——这家伙也打算玩真的了。

能在刺穿或缠绕上对手时瞬间冻结对手的冻链是真矢的必杀技。

翠龙咆哮,强风吹来。

「太好了,我就让你瞧瞧四个月来流汗流血的成果,好看的话回家前记得要付钱啊!」

「我不会让它回去的,阻止我去救姊姊的人全部都要死!」

两人任风吹拂著体毛,李鬆唐将青龙刀的刀锋指向翠龙,真矢的冻链轻飘飘地浮起在空中……

一大片芒草包围住徐志达和徐皇,随风摇曳。

如果是真的芒草,或许还会让人有厌动的叹息,但不自然至极的赤红芒草根本就只有诡异而已。

「这里有风呢。」

徐志达抬起头来搜寻陈雪的气味说著。

他们跑了很久才离开沙漠,但一路上鼻子并没有闻到任何气味,甚至连李鬆唐和真矢的气味也消失了。

「我们也兵分两路吧?」

徐皇的提案让徐志达沉默了一会。他在想缘该不会是为了要分开自己和父亲徐皇,才会到现在都没有反应的吧。

——他说过要我做一件事……

依照缘的个xìng有可能只想留下他需要的徐志达,然後将另外三个人分别击破。如果是这样的话,跟徐皇分开就太危险了。

徐志达也很清楚只要一开始怀疑的话就会停不下来,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怀疑。

沙沙,眼前的芒草开始不自然地摇动,一个黑sè的物体出现。

出现在芒草彼端的是一个像僵尸又像狗的诡异黑块。

它全身漆黑,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虽然有嘴巴,但异常洁白的牙齿却让它看起来更加古怪,它像只狗一样不断哈哈地呼吸,而且还可爱地摇著毛绒绒的尾巴。

「什、什么啊?」

过於诡异的情况让徐志达倒退了一步。

「没有气味……它不是生物吗?」

「这是影兽,这是影僵尸将黑暗具象化後所产生的东西,有点像是他的使者。」

相较於退缩的徐志达,徐皇则是冷静地观察著对方。

「好无聊喔……这位大叔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咧?」

影兽说话了,而且还是一口关西腔。

「响、响先生?」

徐志达发出了有点怪异的声音。

影僵尸再加上关西腔,徐志达只能想到一个人。

「是啦,好久不见啦,小徐志达。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面啦……不过我们是透过影兽啦,所以不算见面吧……」

徐志达和徐皇都认识响。

徐志达在徐志天还住在奈良念书的时候有见过响几次,徐皇也应该在呵广泽八家白里见过响。

「为什么响先生会在这里……?」

「他八成是受了『长者』的命令吧,响是直属於『长者』的密探。」

徐皇的话让徐志达瞪大了双眼,他知道响是兽圣,但他并不知道响是直属於『长者』的密探。

如果是直属於『长者』的手下,那响就是他们的敌人了,徐志达皱起眉头抿著嘴。接著影兽突然伏在地上翻出肚子撒娇,徐志达都看傻了。

「看来它的意思是说它没有敌意……」

徐皇低语。影兽的尾巴就像是在说「没错」似的摇动起来。

「影兽没有战斗能力,你们不要欺负它啊。」

「如果你没有战斗的打算,那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徐志达睨著影兽低声说道,他不能大意。

「小徐志达你也变了呢,以前你可是个很单纯的小孩啊。」

对於响轻佻的语调,徐志达只是沉默著。

影兽耸了耸肩,转身蹲坐在地上。

「我是来给你们忠告的。」

响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忠告?」

「没错,这个《兰之封界》里被放了jiān几只叫做卑龙的麻烦魔兽。」

「卑龙?」

「卑贱的龙,叫做卑龙。这是『长者』亲自作出来的,比白发小弟的妖魔还难缠上好几倍喔。」

根据响所言,这个《兰之封界》是『长者』所创造出来的空间,『长者』为了除掉没有得到允许就进入封界的缘才放出卑龙。

「『长者』命令卑龙要对所有出现在《兰之封界》里的人发动攻击,所以我才会选择使用影兽。」

「『长者』要杀掉那孩子……」

『长者』的介入让《兰之封界》成了三方对立的战场。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这些事?是『长者』的意思吗?」

影兽对著徐皇的问题摇了摇头。

「『长者』只有叫我去帮忙做卑龙,这次他可没下任何命令给我,我之所以会来给你们忠告,是因为我不希望让你们被卑龙杀掉。」

「什么意思?」

徐皇的问句里带著极为浓厚的不信任感。

「就算卑龙再怎么强,它的脑袋也跟一般的野兽一模一样,搞不好会把杀死的敌人全部都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如果你们死得尸骨无存的话,会有人感到很困扰的。」

徐志达和徐皇皱起眉,交换了一个视线。

「如果卑龙出现了的话,建议你们先声夺人一发就给它死,以上就是小响的情报。我知道你们也很辛苦啦,加油罗!」

影兽笑著露出牙齿後便跳入芒草堆中。

「啊……等……」

徐志达急忙拨开草丛,但影兽早已不见踪影。

「那个人是怎样啊……?」

如果死得尸骨无存的话,会有人很困扰,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他是那种对自己不利的话就绝对不会开口的人,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应该不是谎言……」

徐皇环起手,歪著头思考。

「『长者』以那个孩子为目标……吗……」

然後徐志达突然发现一个事实,整颗心都凉了,如果没变身的话,他的脸早就是一片死白了吧。

「如果真的有卑龙这种魔物,然後它又会攻击所有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的人,那陈雪不就也会被攻击吗!」

「啊啊,的确是有可能。」

环抱著双手的徐皇非常冷静。

「你、你不要那么冷静地回答啦!」

「又不是焦急就可以救她。」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徐皇的手按住徐志达的头。

「所谓的焦急莽撞和即刻行动是不一样的,先做个深呼吸冷静一下。」

徐志达点了点头,徐皇把手放下,徐志达照著父亲所说的做了个深呼吸。

「……走吧!」

徐皇看著徐志达做完几次深呼吸後,便开始向前跑去,徐志达抿起嘴角随即跟上。

前进约三分钟之後,他们又遇到了红sè的沙漠。这次身旁没有建筑物,所以应该不是回到原点。

在彼方可以看见连绵不绝的红sè冰山。

三种气味突如其来地飘进鼻孔内。

「是陈雪跟那孩子的气味!」

「……另一道气味是卑龙的吗……」

天生就拥有治愈奥义之技『死之奇迹』的能力,而且还在短时间内学会了非常难以学成的绝招——天使的铁鎚。虽然本人似乎是完全没自觉,但陈雪身为战士的素质绝不容小觑,所以真要说起来,她的生命力顽强是理所当然的事。

其实缘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要把陈雪活著还给徐志达,他原本是预计先隐瞒陈雪已经死掉的事实,等到徐志达破坏石碑之後,再让他看到陈雪的尸体,让他尝尝绝望的味道。不过——

「这个大姊姊死不了,还有人要来捣蛋……」

缘生气地低语。

缘知道『长者』派出的刺客已经出现在这个空间里要来狙杀自己。这个消息是他放在这空间里的侦察虫告诉他的。

「看来这个魔物很棘手……『那个男人』好像是真的想杀了我……」

缘因为擅自侵入《兰之封界》这件事触怒了『长者』。

因此当他发现长者的刺客?卑龙出现在《兰之封界》的时候,不禁全身颤抖,并不是因为好战而兴奋得发抖,而是单纯地因为恐惧而颤抖。

缘虽然和樱处於敌对状态,但他并没有想过要打倒樱,因为缘知道没有人能够打败樱。

不过,他希望至少能看到那张美丽的脸为了痛苦或屈辱而扭曲,只要一次就好。

缘紧紧地握住手咬著下唇,让飘浮在半空中的冰笼降下。

冰笼慢慢慢慢地沉入法阵中。

这是为了不让卑龙发动攻击时误杀了陈雪所做的处置,他要把陈雪藏在大家都看不到的地

为了要在利用完徐志达後让他绝望崩溃,就必须将陈雪的尸体好好地保存下来。如果让卑龙把陈雪的尸体弄得乱七八糟,那一切就没得玩了。

当封住陈雪的冰笼沉到一半时,四周不冷不热的空气突然变得像盛夏的沙漠一般烫人,皱起眉头的缘感受到身後的气息,转过头去。

在摇曳的火焰彼方,有一只三头龙。

覆住全身的赤红鳞片,三个头的脖子都非常长。它只用後脚站立,抬起头来的全长约有七、八公尺。露出一口白sè獠牙的嘴里漏出火花。

这是以著名的红僵尸做为母体所创造出来的卑龙——赤龙。

「来了。」

缘已不再颤抖,会让缘厌到害怕的是樱,他所派来的刺客并不可怕。

缘无声地浮到空中。

「我们换个地方打吧,这里不太方便。」

封住陈雪的冰还没完全沉入法阵里呢。

赤龙大概不懂缘的意思吧。它的三颗头不可思议地歪著。

「跟我走吧。」

缘在空中转过身,赤龙随即拍动宽广的羽翼。

使用飞翔术划过空中的缘,速度已经快到能和shè出去的箭匹敌,但赤龙却能迅速地跟上。

「我怎么可能会被这种魔物杀掉。我要打败它,让『那个男人』後悔一辈子!」

缘一边用手背擦去下巴的汗水,一边独白。

(你是余不要的东西,滚。)

樱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缘使劲咬住下唇。

(你是余不要的东西,滚。)

那句话一直在脑海里重覆著,就算捂住耳朵也没办法让它消失。缘的眼底不知何时蓄积了泪水。

从小在『广泽八家』的结界区域里长大的缘,抚养他的是樱和其他的数名褓母。

受到不完全不老不死之术的影响,缘以异常的速度快速成长。在褓母的眼中,他不过是个怪物罢了。

对他们而言,照顾缘不是在「抚养小孩」,而是在「饲育怪物」。

虽然从来没有人脱口叫他是「怪物」,但小孩子是非常敏感的。大人们的态度和表情让缘了解到其实大家对自己相当忌讳,抱著厌恶感。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只有樱对他非常温柔。

当缘的魔力随著**的成长逐渐增强,樱开始教他妖术。

每当缘学会一种术,樱总是会非常高兴地抚著他的头。

缘最喜欢让樱美丽的手拍抚著自己。

为了要让樱称赞自己,缘不断地学习各种妖术。

对缘而言,樱就是自己的爸爸。

缘和同样在结界区域中长大的由花之间决定xìng的差异,就在於抚养由花长大的里穗所付出的是「真爱」,而樱对缘的厌情却只是「虚假」。

妖力愈来愈强大的缘学会了zì yóu穿越结界的技巧,他开始瞒著褓母们跑到外面的世界去。

那一天,缘照样偷偷地穿过了结界到外面散步。

那是梅花开始绽放的三月——距今约十个月前的事。

那是个假rì,路上有许多家长带著孩子出来玩,缘看著被双亲抱在怀里、牵在手上的孩子们,不禁开始想念起温柔的樱,所以他决定要到『广泽八家』去找樱。

在回去的路上,缘碰到了拥有白发、褐sè肌肤及紫sè双瞳的青年——香沙薙桂。

「你把『那个男人』……把樱当作是自己的爸爸吗?」

青年突然这么问他。

——这家伙干嘛?

惊讶对方竟然知道这些事的缘点了点头,青年随之放声大笑。觉得自己被要了的缘非常生气。

「你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生、为了什么而被饲育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

「我来告诉你吧,你的身世……还有樱在你身上追求的东西。」

青年把一切告诉了缘。

他告诉缘他是被樱从母亲的尸体里拉出来。他说樱把缘关在『镜』里二十六年,他说樱为了自己而在缘的身上施放不老不死之术来当作实验。

青年紫sè的双瞳冷冷地看著完全傻住的缘。

「你骗人!樱大人怎么可能这么做!」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骗人,那你就直接去问他。然後看你是要继续当他的白老鼠,还是要

打倒他过自己全新的人生……两个你选一个!」

青年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你骗人!」

急忙赶回广泽八家的缘找上樱。

「那家伙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对不对?!他说什么樱大人只是把我当成实验道具,这一切都是他乱说的对不对?!」

樱冷冷地拍开缘攀上来的手,沉稳地微笑道:

「如果余说他没有骗你呢?」

「我不相信!因为樱大人是我的……我对樱大人……」

樱的手抚著缘的头发,他以安慰哭泣小孩的母亲语调说道:

「缘啊,你不过是余的『东西』。没有人会把东西当成小孩来爱,而东西也别来奢求父母的爱。」

缘的眼睛大睁,他听到心里发出了啪嚓的乾裂声,一道裂痕划过心口。

「不过你身为一个东西的价值也消失了,燐告诉过余,她说余施放在你身上的术仍旧是个失败。」

「什么……?」

「由於你的**经历了急速的成长,不久的将来你便会开始崩坏。」

樱的话让缘当场无力地跌坐在地。不完全的不老不死之术,不仅为缘带来了急遽的成长及异常的再生能力,同时也为他带来了短命的宿命。

「余所追求的是不会老化……能永远生存下去的**,余不需要短命的你。」

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从缘的眼角落下。

他至今所相信的一切开始发出巨大声响、逐一崩毁。

「我一直仰慕著樱大人啊!没有人要对我好,只有樱大人你对我这么温柔……我……」

「你是余不要的东西,滚。」

樱并没有尖声咆哮地丢出这句话,而是用一种极为温柔的声音慢慢地说著。

缘一边哭喊,一边跑出了『广泽八家』外。

樱没有追上来,也没有派任何人追上来。

没有人要来找自己,这就证明了他是樱「不要」的东西,缘的胸口再度刺痛。

他到底彷徨了多久?在哭累了、以虚无的双眼仰望著天空的缘眼前,出现了两个男人。是香沙确桂和阵内甲牙。

他们已决定要向樱挑战。香沙薙是为了复仇并夺回同父异母的妹妹,阵内则是为了要证明绝对的强大力量。

这个时候,缘的心里只剩下对樱的恨意和对「感情」的叛逆而已。

因为缘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过、唯一相信的「樱的爱」,不过是赝品罢了。

缘决定和香沙薙及阵内联手,站在和樱敌对的阵线上。

不过他们三人并不是朋友。

香沙薙和阵内都是那种只相信自己的男人,而缘已经失去了能够相信别人的心。

缘从香沙莅那里听说了他亲生父母的事。

杀了母亲的是一个叫做徐皇的男人;而父亲化身为复仇者,却又被徐皇的儿子——徐志达给打败,因而丧命。

缘对亲生父母并没有任何感情,对徐皇和徐志达杀死了父母亲也不怨恨,不过却无意识间将徐志达当成了敌视的对象。缘清楚地知道他的敌意来自於羡慕和嫉妒徐志达拥有的亲情,但他却不承认。

他嘴巴上说的——爱情和亲情都是骗人把戏的想法,其实只是一种自我暗示。

缘不仅对徐志达抱有敌意,他对陈雪、由花——只要是拥有深刻牵绊的感情、一脸幸福样子的人都不能饶恕。

紧咬住下唇的缘眼眶里满是泪水,他决定放弃捂住耳朵,改用袖子粗暴地擦著眼睛。

红肿的眼里卷起愤世嫉俗的烈焰。

看到下方一片宽阔冰原的缘停止飞翔之术,降落到地上。

这个冰原的大小和立有石碑的那个地方差不多。

追著缘的赤龙出人意料地安静降落。瞬间,一股热气往四面八方散去,火焰扬起。

「我不是谁的东西……我要让那个男人知道我可以拿刀对著他……!」

数百、不,数干只的大量光蝶出现在缘的身边。

殊死战在赤sè草原上展开。

被敌人追著跑的是李鬆唐和真矢。

李鬆唐灰sè的体毛和真矢的白sè体毛都沾满了血渍,但翠龙的鳞片却毫发无伤。

「该死——!」

李鬆唐大吼,不断挥舞著青龙刀。青龙刀一面砍著前方的草,一面进shè出兽鸣斩向敌人攻去,但翠龙却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轻松避开。

杀气划过背脊,李鬆唐试著转头避开,不过翠龙的动作仍旧快他一步。

风以翠龙为中心旋绕,准备放出能撕裂钢铁的风刀。在风化为无形利刃向李鬆唐袭来的前一瞬间——

「冻结!」

真矢的手放出四条冻链撕裂空气朝翠龙直袭而去。处在冻链行进轨道上的红草全部被锁链放所出来的冷气瞬间冻结。

但这肉眼都无法看清的高速攻击,却被翠龙以空间栘转给闪开了。

栘转至上空的翠龙紧接著又放出无形的风刃。

来不及躲开的李鬆唐和真矢接下攻击,两人的鲜血四散,双膝跪地。

「这家伙……」

过多的出血以及连续发出兽鸣斩的疲劳,让李鬆唐的视线开始模糊。

「只要能打中一发的话,我们就赢了说……」

虽然李鬆唐的兽鸣斩和真矢的冻链都是一击必杀的技巧,但就算威力再强大,没准头打不中敌人的话也只是白搭。

「……怎么办?」

真矢大口喘气,边重新准备好锁链。

「你问我怎么办……我又不是那种会用头脑打架的人。」

李鬆唐的回答让真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所以你才会留级。」

「你还要提那件事吗?」

李鬆唐啧了一声,平常他总是会怒吼「烦死了!我是因为出席rì数不够才留级的!」但现在这个场合并不允许他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消耗体力。

「你也是,没有其他更厉害的招式了吗?」

「有,没有。」

「这是怎样?」

「如果是冷气技的话,我还有另外几招,可是我最快的招式就是冻链,如果连这个都打不到,那就更别提其他招式了。」

「……真是个令人安心的答案啊。」

超音速和空间栘转,要抓到同时拥有这两种能力的翠龙简直难如登天。

翠龙突然消失——

「它要来了!」

在李鬆唐的叫声尚未结束前,翠绿的闪电一闪,刚刚还在身旁的真矢消失了踪影。

一时无法掌握状况的李鬆唐环视四周,在五十公尺外的地方发现真矢仰躺在地上。

李鬆唐没办法用眼睛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

在李鬆唐还没来得及问候同伴安然与否之时,一道翠绿光芒再次划过李鬆唐视线一角。下一个瞬间,李鬆唐承受了一记几乎要撞散全身骨头的强烈冲击,被狠狠打飞在空中。这一次翠龙是亲自冲了上来。

根本来不及采取回避姿势的李鬆唐就这么被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这招……很厉害啊……」

身体完全麻痹,连空气都无法吸入,李鬆唐虽然试著再次站起来,但风刀立刻划开他的背部和胸口。

就快倒下的李鬆唐将连被打飞时都没有放开手的青龙刀刺进地面,代替手杖撑住自己。

他已经是完全只靠意志力在撑了,但翠龙却像是在嘲笑他似的再次以超音速撞过来。

这次是背上吃了重重一击而扑向前方。青龙刀脱手飞出,朝著与主人相反的方向shè去。

脸部著地的李鬆唐发出了不成声的呻吟。

模糊的视线现在已是一片空白。

不过意识仍旧十分清楚。这大概是奈良的修行成果和天生的顽强个xìng所送给他的礼物吧?

李鬆唐一边发出如笛般的咻咻呼吸声,一边启动思考机制。

只是他完全无法统一思考,只能断断续续地想起一些片段。

(真矢没死吧?)

(答应过睦美送完礼物後就会马上回家的……又要被她骂了。)

(那样超过最高速限了好吗,该死……)

(同居生活很愉快吗……?)

(要怎样才能躲过那个攻击?要怎么作才能攻击到对方?)

(惨了,会被睦美骂……)

(徐那家伙天天都在吃陈雪亲手作的料理吧……她之前做的那个nǎi油炖菜好好吃……)

(会被睦美骂……)

(明明就做了那么多修行,结果居然还是被人打趴……)

(会被陆美骂。)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一辈子像个小喽罗老是挨打!)

(会被睦美骂。)

(睦美——)

(睦美——)

「睦美……」

断断续续的思考终於以「陆美」为中心整合起来了。

李鬆唐啪地睁开双眼,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身体从头顶到脚尖都麻痹了,但是他还可以呼吸,模糊的视线也还能看得到东西。

「我要是在这种地方死了的话,一定会被陆美挖出来鞭尸。」

如果妹妹在这里的话,她会说什么?

(哥哥,你没事吧?)

这么温柔的问候,绝对不可能。

(你要是敢留我孤单一个人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是男人的话就要赢!不然你就没晚饭吃!)

应该是会这样痛骂吧。

李鬆唐稍稍抬起嘴角站起身来。

原本正从容地顺著羽毛的翠龙转向李鬆唐,不可思议地歪过头。

「不好意思啦,可惜我的招牌就是打不死加死不了啦。」

李鬆唐笑著露出獠牙。

「真矢,你是要睡到什么时候!你可没有可爱到这么容易死的地步啦!」

李鬆唐对著真矢倒下的方向大吼。随即看到一个人影站起。

脚步虽然有点不稳,但应该是没有受到致命伤。

「那家伙用卷在身体上的锁链挡下翠龙的冲撞攻击啊。啧!真诈。」

真矢的**强度虽不及李鬆唐,但他却能巧妙地cāo纵李鬆唐所没有的冷气作为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