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 ”

王座后方显出一圈白sè气流形成的漩涡，默毅然进入，然而希琳娜依忽而轻呼一声。她被挡在外面了，不得进入。

默被吸入漩涡，募然回头，却只看到希琳娜依向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她的眼中，满是焦虑和不安。

只能一个人前往吗？

心中忽而涌起难以言说的寂寞。这寂寞不仅是因为希琳娜依无法同行，还有突然置身的漩涡之后的世界的缘故。

这是一个怎样寂静无声的世界啊！

蓝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没有星，没有rì月，完完全全的蓝。蓝sè天空下，是蓝sè的如镜面一般的海。

没有风，没有一丝涟漪，处于绝对静止状态的海水。默就站在海面上，感觉不到一丝重量，脚下如踩着虚无，而自身，也没有任何重量。

即便是这如镜面一样的海面，默却看不到自己的投影。海面映着的只有蓝蓝的天。

海水如此澄澈，不含一丝杂质，可是海面以下，什么也没有，没有鱼虾，没有任何存在，除了海水。

这就是镜世界？

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默向极远处眺望，海天相接处，是模糊难辨的分界线，依然没有其余的存在。

默甚至闭上双眼，默念《百鬼夜行咒》，皈依黑暗，试图通过黑暗之眼搜寻有什么肉眼无法感知的存在，然而只是徒劳。

这个世界，看到的便是存在着的一切。

“黑，”默召唤黑，希望他能看出点什么，“你能看到什么吗？”

没有回应。

“黑！”

依旧没有回应，似乎灵魂空间被封锁了一般。怎么会这样？

默眉头紧锁，向前跨出一步。终于，这一步之后，脚下出现一圈涟漪，向四周荡漾开去。隐隐地，海水深处似有沉闷的回响传出。默又走出一步。

涟漪又起。一道白sè的海鱼的巨型影子划过深海，并发出深沉的呼吸或咆哮声。

终于，大海，活过来了吗？默继续走。

他的每一步落下，涟漪荡开，大海便又鲜活几分，不断有奇怪的声音和奇形怪状的海鱼或海兽的影子在深海中出现。

是默的脚步声惊醒了沉睡的海，还是默自身的活动与海产生了共鸣？默不知道，他只能不停走，试图激活更多存在，唤醒那最终意义的存在。

大海变得热闹起来，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不断出现。一群海豚在默前方不停跃出水面，划出漂亮的轨迹，为默领航。无数银sè的小鱼则追逐着默的脚步。

很美的世界，可是意义何在？默越向前走，便越是困惑。

“呃～”忽然，一个苍老沉闷的似从混沌空间苏醒的巨人梦呓般的声音出现了，自深海之中传出，在天空回荡。

“真是一个不安分的小家伙，硬要吵醒我么？”那个声音开口说话了，他的话音在天与海之间回荡轰鸣。天生的大嗓门，即便仍像在说梦话，却是这般震撼。

“谁，你是？”默骤然停步相问。他的脚步一停，大海立即回归镜面一般的平静，所有海鱼海兽皆消失影踪。

“我是谁呢？”深海中的存在似仍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脑子没彻底清醒，沉吟半晌，“我早已忘了，感觉睡了好久，记得离上次有人来，还真是太久了。上次来的那个小家伙，我好像记得，他叫但丁，是但丁没错吧？真是一个可怜的小家伙啊，心里充满了各种疯狂的念头，可是却不停压抑自己。”

“但丁？”默心头一惊，那时的但丁一定是八阶以下的能力，有没有七阶也不知道。那应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起码数万年吧，默想。

“我告诉他，不彻底释放自己的话，是不可能有突破的，不过，彻底释放自己的话，就得去做一些疯狂的事，不知道他做了没有。可惜，我看不到。你呢，小东西，你叫什么？”

“默，楚默。”默答道。做疯狂的事？难道就是害死家族所有人那件事吗？默始终在想但丁的事。

“默。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来到镜世界的人，会看到他的前世今生，甚至是来世。可惜，你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前世，没有今生，更看不到未来，完全是未知的不可知的存在。为什么呢？”海中的存在陷入沉思。

默当然也想知道答案。

“我甚至看不到你灵魂的模样，你的灵魂居然能隐藏起来，躲过我的窥视，有点意思。”对方继续说道。

默这才知道，原来黑是选择了躲藏起来。“镜世界，是怎么样的存在？”默问道。

“嗯～怎么讲呢？我的镜世界，不过就是一面照妖镜，能照出一个人的原形，从肉身到灵魂的模样，然后再匹配相应的试炼。不过就是这种存在而已。可是现在的你，我什么都看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做呢，还真是头疼。”对方答道。

“请问前辈，这试炼的意义是什么？”默又问道。

“意义嘛，自然是有的。你知道的，在世界的某些个隐秘角落，还有着很多像我这样无所事事整天只是昏睡的老家伙存在。他们终会消失，但是总想着在消失之前找到合适的传承者，把自己一身引以为傲的本事传承下去。基本上，试炼之地的终极意义，不过如此。”那人答道。

这个答案似乎也太简单了点，连默都有些无力吐槽。

“因为能进到这里的人实在太少，那帮老家伙虽然心想着一定要拼力抢夺，可是内心的高傲又迫使他们不得不作出种种高姿态，极尽刁难，非要选到一个完美的传承者不可。”

看来好运气又来了，默在想。

……

“可是，这样什么都看不到的你，该给你一个怎样的试炼环境呢？”深海中的存在对此很头疼，但最终还是作出了决断，“唉，算了吧，只好这样了，虽然对于现在像渣一样的你可能太苛刻，不过你要能挺过去，好处绝对也不少的。”

默尚未做好心理准备，忽而感觉身体一沉，扑通一声失足落水，并且，深海之中，一根蜘蛛网也似的东西倏地shè来，缠住了默，将默向深水之中拖去。

默屏住呼吸，没有反抗，一直被向下拖，一直被拖到光芒延伸不到的黑暗深海。

啵！

身体忽而穿过一层气泡也似的膜。这是隔绝了海水的气泡，内部又是一方世界，默吐出口鼻中的水，大口大口呼吸。可惜，还来不及感到庆幸，眼前忽而出现一只小山一般的黑sè蜘蛛。

浑身生满黑sè绒毛的蜘蛛，倏地用一对前足捉住默的身体，巨口之中吐出rǔ白sè的蛛丝，在一对灵巧的前足的编织下，将默裹得严严实实，只剩头露在外面。

整个过程，默感觉自己完全没有一丝力气反抗，只能任其摆布。

接着，黑蜘蛛浑圆的腹部不断吐出一团团白sè的东西，默知道，那是在产卵。不过小蜘蛛孵化的过程出奇的短，不到一分钟时间，无数小蜘蛛便破开卵泡爬了出来。向默爬了过来。

默浑身抽紧。

巨型母蛛一口咬下，将毒液注入默体内，默浑身肌肉开始僵硬，嘴巴不可抑止地张开。

黑压压的小蜘蛛们爬上默的身体，排着队径直钻入默的口中。

默清晰感觉到一只只蜘蛛爬进嘴里，啃噬所有一切的痛苦，那种极度恶心的感觉令默自灵魂深处想要呕吐，可是他的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这是何等残酷的试炼，默意识清醒，眼睁睁看着数不尽的小蜘蛛钻入口中，并清晰感觉到舌头被啃食，蜘蛛大军迅速穿过食道，而后从胃开始，啃噬一切。

痛苦，无尽的痛苦！令人痛不yù生，不断逼近理智的边缘，滑向癫狂深渊的痛苦。

这是比涅磐更为折磨人的痛苦。不能动，不能反抗，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一点点感受着肉身被从内部掏空，一点点走向死亡和终结。

这是怎样的悲哀和绝望。默怀疑，一直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逼疯。

五脏六腑都在被啃噬，那种痛无法形容。

默泪如泉涌。这种痛苦，比当年在洞穴之中被群狼撕咬啃食还要难以忍受，而且充满了屈辱和绝望，因为无力反抗。

内脏被啃食一空，蜘蛛大军开始四散蚕食默的全身血肉，所有血肉啃食干净，这才又返回头部，入侵大脑。

第一只小蜘蛛入侵大脑皮层的瞬间，默忽而感觉到了，灵魂空间的敞开，是被硬生生叩开了一扇门。然后，蜘蛛大军疯狂涌入。

十数米高，三头六臂的黑无处藏身，被啃噬个干净。

“不。”默清晰地感觉到灵魂深处的空洞瞬间扩张了无数倍，空虚寂寞的风疯狂吹拂，要将默卷向那可怕的黑暗的深渊。

还没结束，蜘蛛大军贪得无厌，尽数涌向紧闭的封禁之门，竟然开始啃噬那无限伟岸的门。

令默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封禁之门，在蜘蛛大军丧心病狂似的啃噬下，渐渐被瓦解，最终显出一个空洞。蜘蛛大军疯狂涌入。

封禁之门的后面，是一片海，无边无际的海，波涛汹涌的海。

大海上面，是风起云涌的灰sè天空。

昂！！！

一声声巨龙高亢嘹亮的吟唱响彻云霄，那云层上方，不时显露出张开双翼翱翔的巨龙的身影。

像是响应这龙吟之声，深海之中，亦有恐怖的巨兽发出一声声挑衅似的咆哮，并不时有数百米长的巨型触手甩向天空。

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