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泪，我们之间是否有着灵魂结合的契约？”

很轻，很淡，似乎毫不在意的一句话，却蕴含着从未在惊鸿脸上出现过的薄薄笑意。那抹笑，就像是天际染红的莲，泛着霞光，不浓不艳，清淡之极。

“鸿儿……你，你怎么了？什么是灵魂结合契约啊？小泪听不懂……”花尽泪强压下心中突然的激动，无辜的表情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紫眸里闪过涟涟薄雾，看上去楚楚可人。

惊鸿轻笑，放开他的身子，走下软榻，望着千城殿奢靡豪华的水晶。眸底划过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我的灵魂轮回了两世。上一世，有很多记忆被封锁，或许……是被删除。然而，天地法则，却无法抹灭。当我抱着你的一瞬间，清清楚楚地听到我的心脏，在跳动。我的灵魂在颤抖。”

“小泪，你是谁。”

最后淡淡的一句话，令花尽泪紫眸涮闪过慌张。

“你是……叶隐吧。不，应该说，叶隐，是你吧。”惊鸿扯开一抹微笑，伸手抚摸着面前的水晶饰品。眸光清冷，却也漠然。

感受着身后那人僵硬的气息，惊鸿说不清心里的情绪，淡淡一笑，转身，望着软榻之上，妖娆之极清纯之极的男子。

“鸿儿……”花尽泪怔怔地望着她，紫眸里的慌乱和害怕愈发浓郁。她是不是记起了那段被封锁的记忆？她是不是恨透了他？

惊鸿对于花尽泪近乎祈求的语气无动于衷，抬手，轻轻摩擦着手指间那枚黑郁如墨的戒指，垂下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虽然是普通契约，却束缚不了你。”

能让契约失效，除了宇宙法则便是天地法则。能与她的灵魂羁绊，令她想起前世错乱模糊的画面，除了灵魂结合契约，还能有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接近我？”抬眸，凝视着那个不知何时放进心里的男子，惊鸿的笑容很淡很轻，里面有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原来，动心的是她。他爱着的，是前世的惊鸿。

“鸿儿……不是这样的！在踏入魔魂林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灵魂结合契约！”惊鸿的笑容，令花尽泪心下不安。若不是惊鸿的气息唤醒了他的天魂，从而天魂地魂合二为一，他是万万不知道他的前世便是花尽泪！

“叶隐，不管你是叶隐还是小泪。接近我有何目的。我都不计较。至于前世你我是否相爱，与今世的我无关。灵魂契约羁绊不了我，你也不必因此便认定我为爱人。”

惊鸿的语气风淡云轻，一如既往的清冷漠然，那般的无心。然而，心脏却真实的疼痛着。惊鸿苦笑，果真，灵魂结合的契约果真很强悍。

她是宇宙间孕育出来的生命，轮回之中只有两世。那便是，惊鸿女神那一世与他相爱吗？

但是，惊鸿不明白，爱情，受到契约的束缚的爱情，还是真爱吗？契约灵魂，许下生生世世，如此大的束缚，是她一直不明白的爱情吗？

若是，她便毁了天地法则中的灵魂契约！

“鸿儿！”惊鸿眸底的绝然令花尽泪感觉心疼，一跃而起，冲上去抱紧惊鸿，紫眸里晶莹的泪珠泛着光泽，凝视着那张思念千年的容颜，声音有些颤抖，“鸿儿，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小泪从来没有什么目的！前世的小泪，爱惊鸿入骨！今生的我，同样爱你！不因为灵魂结合契约必须爱你！在天魂没有归位之前，我便以叶隐的身份爱上你了啊！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身份，你的力量很快就会超过我不需要我的保护……可是，可是，我只想守护着你！用我仅有的半颗心来守护你！”

花尽泪的身子很柔软，惊鸿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副模糊的画面。惊鸿忽然很排斥这种感觉！

因为，这不是她的记忆！即便是前世的记忆，但，不属于她！

连带着小泪，也不属于她！

一把推开小泪，那张冰美的容颜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漠然，“若是没有灵魂结合契约的牵引，你能爱上我吗？我能对你心动吗？”

花尽泪有些错愕，惊鸿说的，他从未想过。的确，身为叶隐时，他是喜欢惊鸿，是爱着她，却还不至于到至死不渝的地步。身为小泪，他继承的全部是前世的爱意和思念，爱着的——是前世的惊鸿？

花尽泪的犹豫，令惊鸿的神色漠然几分，轻轻摘掉手指间那枚没有任何作用的契约戒指，顷刻间，戒指化为一道烟慢慢消失。

“叶隐，我有能力解除灵魂结合契约。若是在你我毫无牵连的情况下，我能爱上你，而你刚好也爱我，那么，我便与你执子之手，白首不相离。若是没有……那么，灵魂结合契约，将会在天地法则中抹去。你，可愿意？”

抹去——？

花尽泪这下不是怔愣的问题，而是震惊！

天地法则，约束着神、魔、妖、冥、人。约束着在天地中生存的任何一抹生灵！而他的娘子——竟然说可以抹去？

“鸿儿……非要这样吗？”花尽泪苦笑，紫眸滑落的泪水，无声地滴落水晶之中，在水晶地板上泛开一朵透明的花瓣。唯美，凄然。

“我只是不希望前世的记忆，左右我今世的人生。”生命，贵在轮回，贵在能忘记前世开始未知的今生。这，不就是生命的独特魅力吗？

“好。鸿儿，你知道吗？无论有没有灵魂结合的契约，小泪都能找到你，爱上你，守护你。因为……”花尽泪温柔地笑着，凝视着那个冰美清冷的女子，紫眸里流出的泪水也被染成的淡淡的紫色，“因为，鸿儿生，小泪生。鸿儿亡，小泪亡。小泪，也是因为鸿儿的存在，而诞生。”

不知为何，望着那双紫眸，惊鸿心里压抑地喘不过气，他的话，那般坚定那般轻柔，却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心。

运起法力，压抑心中的情绪。惊鸿并不喜欢这种不该属于她的情绪。是的，又是她的前世情绪！

惊鸿深深地看一眼花尽泪，轻轻一笑，空灵的声音飘荡在千城殿之中，却并不是对他而言。

“缈叶。”

随着最后的音落，千城殿大殿中央，凭空现出一抹悬浮而立的身影。

花尽泪一凝，不敢置信地望着那抹身影。那气息——不正是他之前感受到的强存在？

为何他刚刚没有发觉——只能说，之前，是对方并无意掩饰气息——

“惊鸿。”缈叶对视上那双清冷的眸子，声音飘渺，却很好听。

花尽泪紫眸闪过醋意——这人身影朦胧，声音不男不女，“惊鸿惊鸿”的那般亲切，活像是和他家鸿儿很亲密似的！

“缈叶，你能否封锁我灵魂中关于叶隐的记忆？”惊鸿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令花尽泪瞬间变了脸色。闪身护在惊鸿身前，紫眸泛冷，清纯唯美的脸上邪魅之极，“你敢！你若敢动我家娘子一根头发！本尊绝对让你有来无回！”

是了——就是眼前这个人！前世，也如同今日一般，鸿儿要求一个叫做“缈叶”的人，封锁了她的灵魂——想不到，今日，同样的事情竟然再次上演！

缈叶并未理会花尽泪，飘身而下穿过花尽泪的身体，来至惊鸿面前，伸手，抚摸着惊鸿的发丝，飘渺的声音仿若从远古传来，“为什么不删除呢？”

缈叶不解，若真的想忘记，为什么不删除呢？那一日，她也是这般要求封锁她的记忆，却并想过删除。是因为有了心，放不下吗？

惊鸿，你可知，若是执意于天地间，那么，宇宙之神的能量会慢慢薄弱，维持不了宇宙之神的需要。届时，你只有回到那孤寂浩瀚的宇宙间，亿万年如一日。

“缈叶，既然有过，删除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要封锁记忆便可。”

缈叶不语，手指轻轻摩擦着惊鸿的面部轮廓。花尽泪醋意大发，无奈对方似乎根本不存在！既不是魂魄形态，也不是灵魂状态！似乎——只是幻觉。

噔——花尽泪忽然感觉灵魂一阵刺痛，恍惚间回过神，却看见那名“缈叶”已经从惊鸿的灵魂中抽出一条细细的泛着微光的细线。

这就是——他和鸿儿之间的灵魂结合牵连？

那种无形的牵连，竟然被什么“缈叶”化无形为有形，硬生生地抽出来？

忽然，灵魂得到放松，花尽泪神识涣散，晕倒过去。

惊鸿微微倾身，接住花尽泪的身子。漠然的脸上清冷之极。

“惊鸿，你还是放不下。”

“不，他被我放在了心里。我只是——不太喜欢被束缚的感觉罢了。”我想，得到他认真的爱，唯一的，不受任何束缚的爱。

“随你。要封锁他的记忆吗？”明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缈叶还是轻轻地问出。

“不用。封锁他的前世即可。”前世今生，本就应该无瓜无葛。

果真，她动心了。所以那般在意灵魂结合契约。否则不会这般斩断她和他之间的联系。她要的爱情，是完美的，毫无瑕疵的，也是唯一的。在平等的情况下，相爱。

这就是私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