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梦想成真(二)
作者:德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16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中央文件的公布,像一股暖流,乍然间,从天高的心处流向四肢百脉,流遍全身,他用最美的语言也无法表达心中的激动,三十……

小院寂寞长年空,难得今夜又东风,天高兴致极好,来到小院,倚着院墙面南而立,看星星,羞而含笑,星星曾伴他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望月亮,柔情似水,月亮曾陪他送走了人间几多愁,他感恩于星星,感恩于月亮,感恩于一切有恩于他的东西。

今夜是“解放”后的第一个夜晚,几十年的夜晚从来没像今晚这么令人心醉,半辈子的成份枷锁终于打开了,倒了半辈子霉可是倒到头了,可是自由了,可是看到真正的春天了,他从心底欢呼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这次全会即荡去了残冬留在心头的灰尘,又抹去了心头的“成份”阴影。以前说自己是个人,不过是个外号,实际不是人,现在才是真正的人了,以前常受“妖魔鬼怪”的骚扰,整天以混吃等死熬日头的处世消极态度对待社会。现在不了,他觉得有活头了,活着就不能老当一台造粪的机器,要有点作为,起码要干点事情,一旦社会需要,他愿为社会的发展尽点自己的微薄之力,往后做的怎么样先不说,起码现在他是这么想的,而在以前,他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有了感恩的心,就看到了生活的美妙,就听到了春风在空气里流动的音乐,就知道了春天的美好。

其实,早在二十几岁的青春时期,天高也曾有过理想呀人生呀前途呀,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无法超越。可以试想,一个地主崽子,一个小地主,一个脖子上套着“成份”枷锁的青年,一个连说话和行动都受到限制的青年,还谈什么理想、人生、前途?只能在屈辱和恐惶中熬过岁月的每一天。那时,生命对于别人来说是短暂的,而对天高则是相当漫长的,在他生命的深处,只有孤独和痛苦。他是咬着牙,凭着心灵的承受本能,才艰难地一路走来,直走到今天……

流年似水,似水流年,说不清的情感与迷惑,道不尽的辛酸与痛苦。他追忆着那些曾经拥有而又失去的年华,回想起那些曾经淌血而又不堪回首的过去……他的眼睛又一次模糊了……

回到屋里,很静,他慢慢地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解放”后的轻松、甜蜜、幸福……

那夜,他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他的感情如同大海,一会儿波涛翻滚,一会儿风平浪静,他的思绪像是脱缰的野马,一会儿狂奔而来,一会儿呼啸而去……

他想到了很多:天下的预言家们都到哪去了?怎么从来没听说有人预言成份能改?早知成份能改,当初初莲就不会忍痛割爱弃他而去,钱栖就不会反目成仇与他对簿公堂,彩云就不会含冤服毒撒手人寰,自己也不会拒衣嫣于千里之外……说到底,是“成份”毁了自己的青春,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剩下了遗憾伴随到永远……

往事如云,记忆如烟……

“伯牙操琴数银静,太白怀月落金樽。”天还不亮,天高就起来了,他先收拾了一下卫生,然后提着一篓子衣服来到村东小河,这是他有生第一次上河洗衣服。来得早,河里无人,周围仍在安谧之中。

过去上河洗衣服怕丢人,以为这是女人干的事,他一个光棍家混在女人堆里一起洗衣服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十几年来,他从来不上河,一直在家里洗衣服。如今“解放”了,他认为男女都一样,女人能上河,他也能上河,心情好了,对问题的看法也改变了,现在他觉得男人上河不丢人了,他想到了工厂的工人和部队的解放军战士,他们的衣服不都是自己洗吗?这有什么好意思和不好意思的?——他第一次这样豁然骋怀。

小河的水,清澈见底,他蹲下身,捧起一口舔舔,好凉好爽好惬意。他先把衣服浸在水利,然后抹上面碱(天高洗衣服从不用肥皂),对着手搓衣服,搓完了,漂洗一遍,再抹碱再搓再漂洗……

天高站起来直直腰板,眺望周围,“解放”后的第一个早晨是绝好的——黎明已经到来。东方天边出现了第一缕曙光,曙光透过报,完全是“地下工作者”那一套,天高做事光明正大,敢于公开将自己的动机告诉对方。然而,终究是法制社会,天高的激愤和个人的感情替代不了法律,任凭他公社县上跑了好几次,也无济于事,ab无罪已成定局。

其实,ab相比,a是主谋,b只不过是配角,他恨b,但最恨的是a,a在“一打三反”运动中,以天高为垫背,踏着天高的头顶,大喊大叫革命呀,忠心呀,要刺刀见红啦,要滚地雷啦,上窜下跳折腾了个够,好歹混了个党员兼队长,觉得了不起了,好像全村搁不下他了,头脑发烧到了九十九度九了,他以为他什么都懂,其实他是无知混充有知,在他当队长的一年中,什么叫春耕夏锄,防旱排涝,什么叫科学种田,农业“八字宪法(水、肥、土、种、密、保、工、管)”,一窍不通,张嘴要从**语录中找生产技术,闭口要从**著作中要管理措施,高喊着要像林副统帅那样活学活用**思想,牛皮哄哄地要立竿见影,人们听了觉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结果呢,狗屁不是,一败涂地,劳动日价值拉四角二分报上的每一句话,他能忘记吗?在那间大教室里,残缺的门窗,疤痕累累的墙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牢记血泪愁,不忘阶级苦”的标语;山墙上**和林副主席的挂像;高挂的汽灯,陌生的眼睛,狰狞的面孔,震天的口号,挥舞的拳头,他能忘记吗?说是能忘记,那是胡说八道,是骗人,但凡长了个人脑袋,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有用吗?老记住这些破烂事有用吗?这是不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他想把过去和历史贮藏在脑海的最底层,尽可能少想或者不想。有人这样说:“人生最大的美德是饶恕”,天高理解为,人不但要饶恕别人,也要学会饶恕自己,还有人说:“让别人活的累的人,其实他自己更累”。既然如此,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切顺其自然吧,一切随他去好了。ab现在也许认为,天高会记恨他俩一辈子,会生一辈子气,其实错了,天高怎么会生魔鬼的气呢?正如有人说得好:在别人气你的时候,你不生气,就等于气他自己。

仇恨是人的累赘,爱才是人生的真谛。天高决定放弃对ab的仇恨,天高想了好几个晚上,也痛苦的流过泪,最终还是选择了饶恕。再仔细想想,他那点伤痛算的了什么?在仇恨中过日子是不是太累了,是该释怀的时候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现在“以阶级斗争为纲”落幕了,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就一笔购销吧。今后他想以大度的态度和豁达的心胸对待ab,见了面力争保持正常的语言关系,不过,天高永远认为ab不是个好东西,别看现在不嚣张了,看上去是安分了,那是温度不合适,一旦温度合适了,还会跳出来祸害人。对待ab,天高不想投之以桃,也不希望ab会对自己报之以李,他只希望随着时间的延续,ab的影子能像尘埃那样,慢慢的飘散在时间的流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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