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这回咱们俩吃同一碗饭了
作者:凌暴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03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转眼来到了1962年的春季。

活老爷子派我们十五个人去给西八千小学抹房子,当然魏亮他们(和我垛过秫秸的人)也都在其内。西八千小学在东前队和东后队之间,一共四栋房子,五个生产队轮班,一个生产队给抹一年,今年轮到了沟西队。

那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一丝风也没有。

我们十五个人起床后就去干,要不房子太多,怕一天抹不完,赶早不赶晚。我们抹完了一栋房子才回去吃早饭。回来后,立即又开始抹第二栋。我仍然在底下给扒(合)大泥,魏亮他们几个人就往房上倒,他也不管不顾,乱轮一阵,叭叭溅得我满身都是。

我就告诫他们:“我说小伙子们,慢点呀,别房子还没抹呢先抹我一身泥!”

魏亮说:“二哥,别得便宜卖乖,没管你要泥钱就不错了。”

他们就笑。

正这时,大队张树权书记(特殊时期他靠边站了)来了,身旁还带着一个人,这个人比张书记年轻许多,他们直接奔向我走过来。

张书记喊:“王国忠,你过来一下。”

我说:“张书记,你有事呀?”

张书记说:“废话,没事我找你干啥呀!”他声音很大。

我放下扒泥的耙子就过去了。

张书记就把他身边的人向我介绍:“这是公社文教助理王?全同志。”然后把我又向王?全介绍:“这就是王国忠。”

王?全就过来跟我握手:“早闻大名了。”

我有些发愣:“王助理,你从哪儿知道?”

他告诉我说:“你们从工厂回来的人们,档案都放在公社里。”

我才恍然大悟。他早审过我的档案了。

张书记说:“王国忠啊,王助理找你有点事情。”

我问:“好事坏事呀?”

“嗬,总刨根问底。”张书记说,“文教助理找你能有坏事吗?”

王?全说:“王国忠,南八千小学缺一名教师,想叫你去顶岗,怎么样?”

我说:“你得先问张书记他同意不同意呀?”

张书记说:“王国忠,你怎么老是跟你五叔较劲呢,我不同意能带王助理来吗?”

按辈份我叫他五叔。

我说:“党的领导同意了,我就去呗!”

“走,现在我就给你送过去!”王?全说。看样子他很急迫。

我说:“我得洗洗脸,换换衣服。”

王?全说:“走吧,换啥呀,劳动人民本色!”

我跟着王?全便来到了南八千小学。

南八千小学位于南八千大队的中心地段,四周没有围墙。西边是条大车道,东边是条沟豁,很深,常年流水不断。这里的校舍要比西八千小学强很多,因为那时候这里算公社的中心小学,教学质量也高。

校长就是现在西八千中学当校长的苗树源。教导主任是老教师张秀卿,我读小学的时候,张老师曾教过我音乐。老师们共有二十三位,男的二十二位,女的只有一位。典型的男盛女衰。

他们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办公。按桌分教研组,校长和教导主任也和大家挤在一起。

王?全和我一起走进去,然后将我放在一边,他去和苗校长交待。但苗校长没忘了我,他说:“国忠,你先找个地方坐下。”

我说:“你们唠吧,不用管我。”

我便绕到里边自己找把椅子坐了。

这时,孟宪芳老师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这回咱俩吃同一碗饭了!”

我问:“这碗饭能好吃吗?”

他说:“对于你无所谓。”

孟宪芳也是西八千大队人士,半年前才到这个学校来的。他原是大队的团支部书记,我从六厂回来的时候,团组织关系就是交到他手里的。他搞工作也是很活跃的。后来听说这里缺少教师,他心就活动了,但他自己又拿不准主意,衡量不出哪个弊多哪个弊少?这个是当官,那个是为人师表。

后来,跑到我家去征求意见。那时候我还没到队里上班呢,刚回来几天。

他问:“王国忠,你说我是当官好呢,还是教书好?”

我就开诚布公告诉他,说:“我说孟宪芳啊,这事就看你怎么看了。农村的官不管你挠多大,总是挣工分;当教师是国家干部,吃皇粮,那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孰轻孰重你自己选择吧!”

最后,他选择了老师这一职业。

现在我也来了。

不一会儿,王?全也和苗校长唠完了。王?全就招呼我,说:“王国忠,把你扔这儿了,我回去了。”

我就问他:“你敢走不?不敢走我送你回去呀!”我俩虽说只混上几个小时,却似乎有一种老朋友的感觉了。

他就笑了:“咱俩要互相送起来,你就不用教书了。”

我也笑了。

但后来我们俩确实相处的不错。我有时间就到公社去看看他,他有时间也过学校来看看我。这就是缘分。

后来我落实政策的时候,曾经找过他,他立马给我出了张铁证。那时候他已经从西八千公社调到县劳动局当仲裁去了。

王?全走后,苗校长和张秀卿老师就给我安排班级。

他们的本意是叫我接任二年二班,因为这个班正空档呢,没有老师。这时,孟宪芳却跑过来了。他说:“不行,还是让王老师接六年一班吧!”

苗校长问他:“王国忠接六年一班,你干啥去呀?”孟宪芳是六年一班的班主任。

孟宪芳说:“我们俩对换,我去二年二班。”

张秀卿老师就问他:“为什么?”

他说:“理由很简单,我水平太凹,王国忠老师水平多高呀,我文化水只有一小箩筐,王老师是一大笸箩,汪洋大海一般般,滴答出点水就比我多。”

孟宪芳对自己的评价是正确的,虽说他也是初中毕业,毕业后在大队混事,但在文化知识方面却是敬而远之,再也不想摸书本一下了。而是靠老本吃饭,靠老本吃饭是会越吃越少的。

最后,苗校长和张主任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去了二年二班,我去了六年一班。

我虽然是六年一班的班主任,但我分工是负责教六年级部的全部语文课,六年级共有四个班。

一天,我给六年三班上作文课,时间是星期五第二节。我正站在教室门外等候上课队铃声呢,突然,苗校长、张秀卿老师、孟宪芳和安宇才老师(我们俩初中同学)都过来了。苗校长说:“王老师,我们听听您的作文课可以吗?”

我说:“领导听教师的课不用打报告。”

他们便走进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

学生们起立,他们也起立。学生们行礼,他们也行礼。学生们喊老师好,他们也喊老师好。

我很受感动。

但学生们有些紧张。呼啦一下子多了五位老师,都坐成棍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就给他们放松,我说:“同学们不要紧张,苗校长他们也是为了提高咱们教学质量而来的。”

苗校长也帮腔,说:“我们也是来当学生的,你们原来50名,加上我们就变成55名了。”

苗校长真谦虚。

学生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我便开始讲课。

我说:“同学们,我们前几堂课已经讲过了什么是作文和作文的基本要求:包括审题、立意、充实内容、选择材料、组织材料(结构)等,这一节课我们专门讲立意。什么是立意呢?”

我刚想接着往下说,中间有位男同学就把手举起来了,他叫刘亚男。我就问他:“刘亚男同学,你有问题吗?”

刘亚男就站立起来了,说:“老师,我不是有问题,我要上厕所。”

我立刻看了看苗校长和张秀卿老师,他们没有任何表示,只在那里刷刷记笔记。我便缓冲一下,说:“刘亚男同学,你先稍等一下!”我给他打了一个手势。

他勉强坐下去了。

我又接着讲:“什么是立意呢?立意就是我们说的中心思想。中心思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时,刘亚男同学又站立起来了。

“老师,我不能再等了!”他声音很大,又很急迫的样子,说着他用一只胳膊垫着胸部压在桌子上,很是痛苦的样子。

同学们就都惊讶地去望他。

我说:“你去吧,快去快回。”

他蹭蹭蹭跑出去了,脸憋的通红。

我继续讲:“中心思想是从素材中提炼出来的,是文章的灵魂,它是统帅是将军。中心思想要有五要:一要明确;二要集中;三要鲜明;四要深刻;五要意义积极。”

我一边讲一边板书,粉笔沫子乱飞。

“所谓明确,就是指一篇文章所说明的问题清楚,不迁扯别的;”我正说到这里,一名女同学又站了起来,她说:“老师,我也上厕所。”

前有车后有辙,我连奔都没打就答应了:“去吧!”女同学也走出去了。

我继续说:“所谓集中,就是指一篇文章自始至终都要围绕着一个中心思想来写;所谓鲜明,就是指文章中所说明的问题,发表的意见和主张,旗帜鲜明,不能模棱两可;所谓深刻,就是指文章对所提出的问题认识深刻,分析透辟,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所谓意义积极,就是文章中所提出的问题有现实意义,能反映时代的风貌……”

正这时,那位女同学回来了,刘亚男还没有回来。

我就问那位女同学:“刘亚男同学怎么还没有回来?”

女同学就腼腆地笑了:“我怎么知道啊?他上男厕所。”

不一会儿,刘亚男也回来了,他脸蜡黄色。

我询问他:“你怎么才回来?”

他很抱歉的样子。他说:“老师,实在对不起,我胃肠不太好,老是提不上裤子。”

下课后,苗校长和张秀卿老师立马和我交换了听课意见,其他三位没参加。

苗校长说:“王老师课讲的还不错,很有条理性,板书也规整……就是缺少互动环节,这是唯一的遗憾。”

我说:“有互动啊!”

“什么互动?”苗校长又问道。

我说:“上厕所。”

苗校长笑了。

张秀卿老师没笑,他说:“王老师呀,那不叫互动,那叫破坏了课堂纪律。只许有一次,不许再有其二、其三。”

我说:“那就看情况而定了,不能强调一律。”

苗校长和张老师就有些惊愣。我就给他们讲了我的亲身经历。

那是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学校里,邓文洲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他对学生看的忒紧,这当然是好事,但该着活的时候他没活。有一次,他给我们上算术课,我突然要大便,站起来向他请假,我说:“邓老师,我要方便方便。”我学着大人们的说法。

邓老师说:“你先憋一会儿吧,下课你干啥去来的?”他说的很严肃。

我不敢吱声了,坐在那里硬憋着,苦极了。

人对新陈代谢的忍耐是有一定限度的。我直憋得大汗淋漓还是没有憋住,哐噌一声还是拉在了裤兜子里。

教室里刹时便臭气冲天。

学生们就大喊:“什么味道这么臭啊?”

邓老师也不接茬,你们喊你们的,他照样讲他的课。

他说:“我们对于算术地学习必须要达到一种痴迷的程度,痴迷到什么程度呢?你在外边里解手,蹲在那里手拿秫秸瓣(那时候没有手纸)也要往地上划拉划拉1+1到底等于几?”

我说完了。

苗校长和张老师都笑了。

他们说:“这就说明你的做法对了?”

我说:“我也不敢最后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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