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作者:郝连春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490

第五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于是更新。

日吉若猛地偏头,只见嫩黄光影堪堪擦过他的耳际,风驰电掣间撞到后方防护网上,发出嘶嘶的摩擦声。

几秒钟后,声响消失,日吉若缓缓直起半弯的身体,扫了眼卡在菱形铁丝网格上那个变形的球状物体,收回目光直视前方,默不吭声的挑眉。

力道比上次有所突破,发球的时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场地另一头,凤长太郎抿着嘴角笑容略显羞涩,伸手自口袋中掏出另一个网球,掂了掂,将它抛到空中,上身略略朝后弓起,双眸瞬也不瞬盯住映在晴蓝天空上的那点嫩黄,握着球拍的手臂蓄势待发。

嗖——!一声,嫩黄网球化为一道残影,挟着风雷之音呼啸而去…

“15:0,双发得分。”场边担任裁判的泷荻之介浅笑着报出比分。

“好厉害!”芥川慈郎盯着赛场上的两人,满脸跃跃欲试,“呐呐~凤那个发球真棒!”一把扯过身边的同伴,边喊边手舞足蹈,“日吉!不行的话换我换我!”

不小心被过于兴奋的某人波及到的泷荻之介满脸无奈,“芥川学长——”

拜托你用词稍微委婉点可以吗?‘不行’这个词是男人的绝对忌讳好不好?喊那么大声等下日吉恼羞成怒起来…

果然,场地上被质疑那位零度以下的目光随即杀过来。

泷荻之介立刻拍掉覆在肩上的爪子,悄悄往斜地里退开几步,和身边犹不知大祸临头的家伙划清界限。

芥川慈郎浑然不觉同伴那点小心思,眼睛眨也不眨,全副心神都放在赛场上;倒是同样身为旁观者的冥户亮横了两人一眼。

“那家伙搞什么?”冥户亮满心不解的低声自问,可惜身边的芥川慈郎和泷荻之介被赛事引走注意力,没有人察觉冥户亮眼中淡淡的疑惑。

众所周知冥户亮是冰帝网球部校队最不爱管闲事的人,可那并不代表他驽钝,相反,他的敏锐程度不输给任何人。

近段时间日吉若周身气势日渐压抑,他家发生的事近身几位同伴都有耳闻,因为芥川慈郎和向日岳人做的本就不是很严密,原本那属于家事旁人无法过问,只是日吉若情绪不稳,球风跟着急躁、暴戾,连带波及周围,否则忍足侑士不会示意凤长太郎多留意。

毕竟日吉若、凤长太郎和泷荻之介三个人是冰帝网球部新生代的中坚力量,全国赛季已经迫在眉睫,这种时候无论哪里出状况都会造成影响。

只是————冥户亮皱着眉头看着场上慢慢变得激烈的情势,只是效果不彰啊~

忍足侑士让凤长太郎找机会和日吉若比一场,原意是想让日吉若堆积的情绪一口气发泄在比赛中,甚至可以趁势引爆他的争强好胜心,最终把注意力转回网球上…

可是,赛事确实是激烈起来,日吉却始终心神不属,怎么回事?!而且,他们一行在日吉家不期而遇开始,冥户亮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芥川慈郎和向日岳人…

趁着比赛间隙,冥户亮偏首望着站在更远距离外的向日岳人,眉头微微一皱,“一个两个都是麻烦!”

向日岳人和二年级那女生火药味浓厚的相处模式也就算了,反正印象中向日岳人基本没对哪个女生和颜悦色过,奇怪的是芥川慈郎。

别看芥川慈郎整天笑眯眯,一副任人搓圆搓扁的懒散样子,事实上冥户亮知道芥川慈郎不是好相予的人,女生要想让芥川慈郎那般出言回护一定是在他心里占了不小的分量。

高桥秋子就做到了…可她却是日吉若主动宣告要追求的人,同时也是向日岳人不知为什么一直争锋相对的人。

就拿刚才来说,芥川慈郎挑衅日吉若,将人带到网球场上后三言两语却把灭火工作推给凤长太郎,自己满脸无辜站在场外旁观…向日岳人则姗姗来迟,耽误的那些时间多半是留在室内和高桥秋子单独相处。

冥户亮越想越头疼,越想越头疼,最后忍不住再次斜了一段距离外的向日岳人一眼,随后微微一怔。

向日岳人注意力没有放在赛场上,而是低头不知在翻找什么,手忙脚乱的样子,甚至把身上口袋全部翻出来,脚下零散物品落了一地。

沉默许久,冥户亮走到向日岳人身边,看了他半天方才开口,“找什么?你丢东西了?”

……………

向日岳人被问得一僵,抬头,想也不想急忙否认,“没事!”

可惜,他把身上所有口袋倒空的模样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我以为你的钱包掉了。”

冥户亮若有所思的眼神令得向日岳人止不住心虚,支支吾吾几句迅速蹲下∕身装做收拾扔了满地的物品以避开同伴的目光审视。

该怎么说?难道要他坦言自己不告而取的东西消失了?那项链虽然是高桥秋子的,可是她已经将它抵押给凤长太郎。

向日岳人记得凤一直小心翼翼保管,甚至戴在身上防止丢失,网球部很多人都见过,特别是冥户亮,他和凤最亲近。

把为了翻找扔得满地都是的零散物品收回口袋,向日岳人有口难言。

那天在高桥秋子家客厅角落捡到项链,兵荒马乱的没有旁人注意,他一时赌气收进口袋,原本想扔给凤,因为高桥秋子似乎没有还清欠款…

后来…后来向日岳人对十字架上的刻痕满怀好奇,就和凤打声招呼免得对方因为丢失项链焦急不安,然后直接霸着不还。

他是蛮横无理了没错,向日岳人讨厌高桥秋子当时向凤长太郎求助,明明他也在场,那死女人绝对是因为喜欢凤才不拒绝的吧?

现在好了,东西居然遗失…向日岳人抿抿嘴角,外表镇定自若事实上心如火燎,那项链是高桥秋子重要的东西,在他手上失去,他该怎么跟她交代?!

她不会原谅他吧?

向日岳人暗暗苦笑一声,绝对不会被原谅吧?十字架链坠上刻的两组数字其中一组是高桥秋子母亲的忌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纪念物…

……………

向日岳人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瞒不过在场所有人,不多时连同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日吉若和凤长太郎也察觉不对。

终于抢到发球权的日吉若朝着场外的泷荻之介打个手势,示意暂时中断比赛,望着场外急忙赶过去的芥川慈郎等人。

“我说了没事!”向日岳人拔高声线恼羞成怒吼道。

“诶~岳人你的脸色…吃坏肚子吗?”芥川慈郎异常纯良的提出疑问。

泷荻之介和凤长太郎有志一同围在向日岳人身边,异常担忧的看着对方,冥户亮冷着张脸,貌似事不关己。

想了想,日吉若抬手擦了把额头沁出来的薄汗,收起手中网球拍,不疾不徐踱过去。

细细打量人群中向日岳人的神色,日吉若暗金瞳眸缓缓眯起:表面上看起来是不耐烦,事实上水晶蓝双眸深处藏着…慌乱吗?

正想开口点出自己的发现,身后传来脚步声,日吉若回过头,看清楚来人样貌后随即丢下七嘴八舌的同伴,快步迎上前。

“怎么?”他低声问道。

“若少爷。”

见男子神色局促似乎欲言又止,日吉若眉骨微微一跳,眼神倏然凛冽,“嗯?说!”眉眼间的淡漠弥散开,渐渐化为阴鸷。

“您吩咐我们注意高桥小姐…她…她后来去了那位少爷房间…”

初夏的炙热象是在此刻沉淀下来,空气中的寒意一点点加重,沉默半晌,日吉若俊秀的脸上滑过一丝极重的戾气。

“现在呢?”

“还在里面…”

如实回答之后再次陷入很长时间的凝滞,男子悄悄抬眼,不巧正对上自家少爷瞳眸渐渐聚集的风暴,咽了口口水,更加胆战心惊。

“他倒是迫不及待吗?”薄唇向上挑起一个弧度,暗金眸子光芒闪烁,日吉若似笑非笑的打量手下,“走吧~我们去看看。”

说完也不待手下回神,日吉若掉头朝着对方来时的方向走去,被丢在原地的男子暗暗叫苦,又不敢真的拦住自家明显怒不可遏的少爷,不得已只好快步跟上去。

……………

所以说做人手下真是辛苦!————男子边走边抬眼偷窥几步开外杀气腾腾的少爷,心里不由自主自怨自艾起来:

他是从分组被引荐到继承人身边的近卫,原本他以此为傲,日吉组只得一位继承人,将来若少爷继位他们自然比其他干部接近权力核心;可是自从那位少爷被接回日吉组,似乎风向悄悄改变。

先是薰夫人象是要弥补那位缺失的亲情,行事日渐偏颇,甚至将原本培养给若少爷的近卫人员分出一半过去,组长对此不闻不问,似乎听之任之,连分组都开始传出风声。

组长的家事他们不敢过问,长此久往若少爷的位置…

脑海中关于将来最坏的情势刚冒出一点苗头,男子冷不丁打个寒颤,鼻端毫无预兆的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倘若日吉组陷入风雨飘摇…一旦内斗开始,其他虎视眈眈的组织定会顺势进攻,届时整个关东血流成河。

男子叹口气,快步赶上前,走在距离自己效忠那人身后一米左右,收敛心神。

无论薰夫人抑或组长怎么想,若少爷才是他们承认的继承人…只有若少爷那样果决狠戾的性格才可以成为日吉组将来的庇荫,那位…毕竟是陌生人。

两人悄无声息穿过待客的房间,经过长廊,男子四下扫视一番,目光寻到藏在庭院角落的护卫,双方视线交汇,角落的护卫无声地打出手势,示意紧闭的那扇纸门一如离开时。

居然还没出来吗?

男子眼角一抽,望着已经站到门前的自家少爷,张了张嘴最后颓然放弃,这种时候闯进去很可能会看到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啊!

可他根本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嘤嘤嘤~

自家少爷缓缓将双手放在纸门上,虽然少爷侧面表情看似波澜不兴,实际上快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了吧!

那气势如同得知老婆和别的男人上宾馆的丈夫…若少爷究竟哪里不入那小姐的眼啊?!明明只要她一笑,若少爷什么都肯做的说…

唰——!一声,薄薄纸门被推开,男子惊惧的后退一步,如同看到地狱之门开启。

……………

庭院内所有声响随着纸门的开启陷入凝固,包括隐在暗处的那些呼吸声,短暂的沉默之后变故突生。

男子和庭院角落内的护卫们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门内飞出一道阴影,站在门外的日吉若迅速闪开几步,沉重的落地声伴随一记怒喝:

“滚!”

女生沙哑的声线中带着急促的呼吸,如同喘不过气。

房间内飞出的物件是一张方几,还有几件瓷器沿着抛物线痕迹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可见将它扔出来的人当时情绪多么激动。

自家少爷略微变了脸色,身形极快闪入房间,随后大敞的纸门狠狠阖上;男子眨了眨眼,满头雾水用目光询问庭院内恰好对着室内的护卫,却发现对方一脸扭曲,神色呆滞似乎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半晌,男子始终不得要领,踌躇良久,抬起重若千钧的脚步走到纸门边守着,打定主意无论里面发出什么声音都…

“你做什么?”

简短的询问却令得男子倏然一惊,猛地转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心头咯噔一声:那位少爷站在回廊拐角处,端着一盆热水,双眉紧皱。

他…居然不在房间里?!整个庭院的警戒人员都是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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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蓦然回复黯淡,可是我知道之前几秒钟的光亮已经让房间内所有暴露无遗,心头一阵翻涌,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迅速焚毁所有理智。

“找死!”顾不得身上几乎不着寸缕,也顾不得守在门外的人会随时破门而入,我狠狠咬破食指,对着背靠纸门的日吉若迅速划出几道咒法。

劳资要杀了他!

绯红线条在空气中凝聚成形,细细网状血线朝着目标扑过去,日吉若暗金的瞳眸张大,少年生机勃勃的脸庞仿佛正被我眼中飞快成形的血网映成四分五裂…

胸腹间的冰冷骤然扩展,手臂颓然垂落,我闷哼一声,半空中的血色微微一闪,随即溶解在空气中。

“你做什么?”

日吉光秀的声音远远传来,脚步声纷沓而至接着纸门上映出两道淡淡的阴影。

“让开。”日吉光秀如是说道。

守在门外的男子没有回答,身形一动不动。

我眯了眯眼,一手按着胸口,努力平复体内乱窜的疼痛,视线紧盯着映在纸门上的两道人影只生怕那扇门再次被打开。

“滚开!”日吉光秀淡淡的说道,可是已经能听得出他没剩下多少耐心。

“您不能进去。”另一道声音异常紧张,显然是害怕对方发难。

咽下口中蔓延的水腥气,我悄悄走到纸门边,白了日吉若一眼,清清嗓子力图让自己听不出异常,“我没事,麻烦把东西放在门外,我现在不太方便开门。”

要不是现在我的样子确实无法暴露人前,我一定不管不顾打开门,如果能借此挑起日吉组内部纷争…名声什么的算个毛!

沉默半晌,日吉光秀轻声问道,“不需要找医生吗?”

“不,谢谢。”我想也不想迅速否决,“把水放在门外,不用人守着,我想清洗…”

门外两人呼吸一滞,日吉光秀的影子微微弯腰复又直起,随后两道人影慢慢移动、消失;我侧耳聆听许久,等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转身,冲着屏息良久日吉若挑眉,“现在…滚出去!”

日吉若满脸的呆滞,双眸缓缓下滑,在我身上绕过一圈似乎才回过神,“你怎么…”语气微微颤抖,“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表情,神色中隐隐带着不可置信,其实我也想知道究竟怎么了。

毫无预兆失去视觉,我以为这次直接完蛋却没想暗下来的世界如同天亮一般缓缓恢复,随之而来的是游移在五脏六腑之间的冰冷,不知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不受支配的活物。

骗日吉光秀让对方替我取一盆热水来,他走后我剥掉上衣,不出意外看到镇压符咒浮现在身上,是被刺激到才出现的,因为有东西意欲突破镇压符咒入侵内脏。

那道冰冷能够在全身游走,且速度极快,束手无策之下我脱掉长裤,想利用它游到下肢时出其不意将它暂时封住,不料两次都失败,然后日吉若就闯进来。

几番惊吓暴怒之后,我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包括杀人的欲∕望。

摆了摆手,我意兴阑珊的对日吉若说道,“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很多钱,怎么每次都被你打断。”

幸好我还穿着内衣裤,否则…发生不和谐的事情之后我还会是过错方,虽然现在我已经洗不清‘荡∕妇’这个罪名。

“算了算了,可能是天意。”我转身走回室内,顶着身后意味不明的视线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衣物,慢吞吞先穿上裤子。

日吉若象是倒抽一口气,我停下动作,“怎么?没看习惯吗?”我这一身镇压符上次又不是没见过,“我说过离我远点的。”

低头,我垂眼看着上身勾枝缠绕的绯红印记,抿抿嘴角,是很难看,比刺青可怕许多,即使是外行也知道这是符咒…

‘神经病!她脑子不正常,离她远点!’

小孩子不谙世事的笑闹声潮水般涌上来,我微微恍惚。

‘哦哦~打怪物!’

‘打怪物!打死她!’

学校课间时那些天真的小孩子最喜欢的游戏…我明明早该忘记的,不知为什么那些声音此时此刻蓦然响起。

他的脚步轻轻靠近,裸∕露在空气中的后背覆上一片温热;人的体热缓缓游移,指腹间带着薄茧。

“你的背后…青蓝色的…”柔软的湿度印在肩胛骨上,“痛吗?”

剩下的话语消失在蜻蜓点水般蔓延开的湿润中,我一愣,“什么!?”

日吉若的指尖在我的后背划出一副范围,声音淡漠而平静,“青蓝色,象是鳞片的图案。”指尖微微用力按下,“痛吗?”

“不痛。”我摇了摇头,“还在吗?”

“颜色开始变浅,已经快消失…”他沉默片刻,复又说道,“消失了。”

“是吗——”我闭了闭眼,继续扣不及扣上的裤子纽扣。

站在身后的日吉若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衬衣将它盖到我头上,“我去找白泉神社的主持,无论如何…”

“你都不会有事。”

我拉下遮挡视线的衣物,恰好看到那双暗金瞳眸在昏暗的和室内熠熠生辉,抖了抖衬衣反手披在身上,“不,我能对付它。”

不必麻烦带有灵力的人,因为我大概知道体内藏的是什么;不必麻烦带着灵力的人,特别是神社,若是让对方察觉我借尸还魂…

低头专心致志扣着衬衣纽扣,小心不让日吉若发现我的手指正微微颤抖,也许效果不彰,谁知道。

左眼下方痕迹隐隐抽痛起来,我眨了眨眼,按下所有不适。

是我先入为主所以大意了,先不管高桥秋子的魂魄是否真的藏在体内,那道冰寒绝对不是另一人的魂魄…

它应该是望月鳝…怎么会忘了那只鱼曾经伤过我?或许它趁着接触到的瞬间做过什么,或许是产卵…也或许是分裂。

上次消灭的那只鱼是尸体喂养长大的,后代的习性想必相差无几,我体内残余的尸气一直未曾消除干净,又是阴阳眼,连魂魄在内恰好是绝佳饵料。

理好衣物,我抬手拢了拢头发,对着一直站在边上的日吉若微笑,“将来,拜托请对高桥秋子好一点。”

五脏六腑镇压符到明晚为止,那之前我该解决问题;如果高桥秋子真的藏在体内,我霸占这么久总该付出点代价。

如果她不在,我就是为自己斩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