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姬定了定神，将王娡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将那晚发生的事娓娓道出。

原来那天晚上，程姬去到椒房殿见皇后，才知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有召见她，因为窦皇后那时正好在佛堂礼佛。她白白地跑了一趟，心里狠狠地骂着谁给她开这种玩笑，一定是存心戏弄她，便忍不住要去找传信的人问个清楚明白。偏偏传信的人又找不到，想起跟王娡约定晚上去陪她时，才匆匆忙忙地朝猗兰殿奔去。

半途忽被人拿什么东西敲了一记自己的后脑勺，她昏倒前回首努力的睁了睁眼，看见打倒她的人竟是贾八子。

她心里又惊又急，却已经不省人事了。当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那件桃光衣被别人扒走了。当时她心里很疑惑，难道是贾八子见她那件衣服有趣，才打昏她盗衣服的？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知道了是贾八子打昏的她，程姬自然要去找她讨个说法，去半道看见李广神色匆匆地往桃林方向狂奔而去。那种拼命的速度告诉她，绝对是发生了什么让李广着急的事情。她鬼神神差地也朝桃林而去，进到桃林深处，便见……

“当时姐姐衣冠不整，抱着李卫尉……”程姬说着，眼睛有些闪烁地望着王娡。

王娡又惊又急，声音微微发抖：“难道我跟李卫尉……”

程姬缓了口气，打断王娡的话道：“姐姐平时为人安分守己，更何况又有太子宠爱，何至于做此等事，我当时心里就觉得不解，便走上前希望劝阻姐姐。李卫尉才告诉我，姐姐当时是中了合欢散才那样的。”

“并且，李卫尉告诉我，他也中了合欢散，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让我赶快将姐姐你打昏，我照做了。可是面对李卫尉却束手无策，就在这犹豫的片刻，李卫尉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崩溃……”

程姬的叙述听得王娡心惊胆颤，这一刻，她的身子如被利器刺着似的瑟缩了下，仿佛看见了李广完全失去理智，睁着猩红的眼珠子朝她扑了过去，然后像野兽一般狠狠地撕扯着她的衣裳……

“不要！”她失控，转身，掩面而泣。

“姐姐，姐姐！”程姬拼命地去掰她的手，有些气喘，好像说这一切都耗尽她一生的精力似的，“姐姐，你听我说，听我说。李卫尉并没有对你做什么，而是，而是……”

这句话仿佛一道圣旨，一下子将她所有的罪孽都洗刷了。王娡霍地抬头，眼睛里燃烧着灼热的光，热切而期盼中夹着不可置信：“真的么，你是说真的么？”

程姬点点头：“因为我已将你打昏，放到一边去了。这时完全崩溃的李卫尉他扑向我了……”

“妹妹……”王娡握住程姬的手，眼神里充满愧疚和哀伤。

“不，姐姐，不是这样的，其实是我被诱惑的。当时李卫尉中了媚毒，神智不清，而我完全可以控制局面，可是我……”说到这儿，程姬的脸忽然焕发万丈光彩，“你不知道，当时他眼里充满了渴望，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一般，需要女人的抚慰，需要女人的滋润。你不知道，那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然后我顺从了他，与他有了数次的交葛，欲罢不能了……”

“妹妹，你好傻，你好傻呀！”

只是为了这一次的满足，便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值么？

“值得的，值得的！”程姬笑笑说，“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尽欢，彼此依恋着，彼此诱惑着，彼此慰藉着……那时我才知道做女人真正的滋味，做女人如果可以得到那样的幸福才算做过了女人。只是我们太贪心了，完全沉浸于中，直到李卫尉清醒过来，听到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可是当时李卫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而姐姐你又昏倒，他不可能带着两个女人逃得了，所以，我只好留下，为你们争取逃生的时间！”

“妹妹，你好傻。都是我害了你！”王娡抱着程姬泣不成声。

“姐姐，我不冤，因为我确实做了，所以即使死，我也没什么好怨的，而且我也不会后悔。要是可以再选择一次，我还会这样做。其实我的母亲当初也是宫女，因为和一个卫尉私奔未遂而被处死了。母亲本来就不希望我再进宫的，可是我还是进宫了。这可能是我的命吧。”

“是呀，是命。”王娡重复着程姬的话，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姐姐，这皇宫里人心险恶……”程姬刚要说什么，门却“哐”的一声响，栗妙人带着几个刑官气势汹涌地闯了进来，厉声道：“给我带到刑室！”

“妹妹，栗美人，你要干什么？”王娡将程姬护在身后，怒视着栗妙人。

“哼，皇后娘娘命我查清奸情，如今这贱人嘴硬，看来不动大刑是不行了！还不快走！”栗妙人言罢，眼色示意左右，武卫立即上前来架住程姬就要往外走。

“妹妹……”王娡此刻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么薄弱，她不要程姬死，不要。

“姐姐！”程姬一扭头，眼神澄澈地望了王娡一眼，露出最真诚的笑容说道，“姐姐，我不后悔，不后悔！”

说完又对武卫冷冷地说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武卫看着栗妙人，栗妙人点头示意，程姬获得自由。程姬整理整理凌乱的头发，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容，倏地扑向栗妙人：

“我死也人拉个垫背的！”

栗妙人没想到程姬会来这下，一下子被她扑到在地，脖子被程姬死死的掐住。

“咳……快，快救我，快……咳！！”武卫七手八脚地上前扯程姬，王娡看得心惊胆颤，手足无措。

只见武卫好不容易拉开了程姬，却被程姬一口咬在其中一人的手上，那人惨叫一声松手，她又用身子一下子撞倒另一人，再次扑向栗妙人。

说时迟，那时快，栗妙人眼神闪烁几下，双手在地上摸起一块石头，迎着扑过来的程姬用尽全身力气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