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丝月光穿过高大的芭蕉树叶正好照在何湘的俏脸上，随着叶子的摆动，碎片似的光影随风或左或右地在她的眉宇间轻轻摇动，有些梦幻的感觉。她的表情看起来挺认真，不像问着玩。我望着摇晃的月影，笑着说：“这还用说么？”话是真的，但在她面前，我不习惯认真，口气依然带点戏谑。

“不行。我要你认真地说出来。”何湘撒起娇，摇着我的身体，“还有，我和我表姐你更喜欢谁？”眼前的月影晃得更加利害，也更加破碎更加模糊了。

我们不是在谈情说爱么？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二选一的问题？这么早就得做选择题了？感觉很突然，我吱吱唔唔地不知如何回答。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真正喜欢的是我姐，和我只是玩儿。”何湘松开了手，垂下了头，幽幽地说，“她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待人又好，学习上进，工作勤奋，又会持家……总之，她什么都好，我方方面面都不如她！你喜欢她是应该的。”说完，她挣脱了我，往前面跑去。

我愣了约有半秒钟，等我醒悟过来，何湘已经跑了有十多米远了。我赶紧在后面狂追。等我撵上她的时候，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边跑边用手背抹眼泪。这样一个天真活泼快乐无忧的女孩子，突然见她流泪，心立即软了下来，人也跟着慌乱了起来，不知道怎样去哄她，去安慰她，只是一味地说着：“湘妹不要哭了好不好？”一点深度都没有，丝毫不像平时能说会道的我。

直到一处街角公园，我硬拽着何湘坐在了一张石凳上，又用自己的手掌轻柔地给她擦拭眼泪，她趁机用手抓住我的一只手，张嘴便在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啊地一声惨叫。低头便发现手上多了一排整齐有型的牙印，看着自己的杰作，她这才解气地破涕为笑。瞅她终于笑了，我的一颗紧绷着的心，这才稍微松驰了下来。尽管手背上的牙印清晰可见，疼痛难抑，但心想能换得美人一笑，这一口咬得也还是相当值得的！

一边和她表姐同居着，一边又对她生出非分之想，一心二用，脚踩两条船，岂能不惹出麻烦？这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但我一直视而不见，依然我行我素。现在何湘把问题挑明了，我又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当然欠咬了，咬死我我也是无话可说。唉，谁叫我干的好事呢！

如果非要在何湘和夏雪之间二选一，又不存在任何前提的话，我肯定倾向于选择活泼可爱的何湘，而不是端庄贤淑的夏雪，因为和前者在一起，我感觉自己更加轻松快活、无拘无束。然而假设是不成立的，我和夏雪同居是即成事实，不可改变，作为后来者的何湘，同时又作为夏雪的表妹，我对她的任何喜爱都显得进退失据，难以心安理得。

如果不是认识夏雪，我又何以认识何湘？如果何湘不来深圳，我哪有这二选一的难题？这就是因果吧？好像佛是这么说的。

“阿宝哥，我表姐她很爱你，你不该三心二意的。”笑过后的何湘，头枕在我的大腿上，身子躺在石凳上，仰面望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我说我喜欢你，其实是想考考你、逗你玩呢！你可别当真。像你这种长得不够帅、还花心的男孩子，我才不喜欢。何况我还有男朋友呢！”虽然说得轻松，但语气却有些沉重，仿佛背负着什么东西似的。

何湘喜不喜欢我，不能仅凭她嘴里说些什么，而是看她是怎么做的。刚刚已经伤害过她，现在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将这个问题跳过去吧！我低头望着她，笑着说：“你姐爱不爱我，你怎么知道？”在我心里，总觉得我和夏雪的关系就像清汤挂面似的，很难说什么爱不爱的，说互相喜欢对方倒还可以。“爱”这字眼，可不是随便说的。

“她都和你同居了，还不是证明？”何湘想当然地说。

“这年头男女睡在一起，也不见得非要爱对方才可以。”我将银子的话借为己用。

“你们男生可能不是，但我表姐肯定是。”

“何以见得？”

“你对我姐有多了解？比如她的家庭，以及她的生活学习什么的。”

“了解得不多，只听说她有个弟弟在北京上大学，她自己则是个学财金的女博士，另外就是她十二岁那年被人*过，其它的我就一无所知了。”

“她被人*的事是真的。但我表姐的弟弟十五岁那年就掉河里淹死了！”何湘犹豫着，好像难以决定要不要说，想了半晌，才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咬着牙说，“她对你说的那个弟弟，实际上只是她弟弟的一个非常要好的同学。姐姐失了弟弟后，就把他当成了亲弟弟一样疼爱。他像以前一样去我表姐家玩，同时，我表姐也会利用放假的时间给他辅导功课。”

“原来是这样的啊。”我喃喃地说道。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之间便超出了姐弟关系，成了一对恋人。那年我姐二十二岁，那男孩十六岁。”何湘继续说。

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一片乌云，忽然将明月遮住，夜瞬间暗了下来；风也比刚才刮得更紧了。感觉有些阴冷。

“啊？”我一惊。不知道是为这突然暗下来的夜，还是为了什么，眼前模糊一片。

“你是不是觉得我姐不该喜欢一个比她小六岁的男生？”

我沉默不语，算是同意这个说法。

“我倒觉得没什么。你比我还大八岁呢！为什么只许男人喜欢比自己年纪小得多的女孩子，而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呢？”何湘愤愤不平地说。

我承认她的话不无道理，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尽管我比夏雪也小四岁，可我现在毕竟已经二十四岁了，而不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小男孩！

“可能你会认为这样的恋情长不了。事实上也差不多。他们俩只好了五年。我姐将他的功课从班里的后几名一直辅导到前十名，最后考进了北京的一所大学，然而去年他们却分手了。提出分手的是那个男孩，因为他有了新的女朋友。我姐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正在读博的她中断了学业，从北京南下来到了深圳。”

何湘娓娓道来，像在述说一段什么爱情故事。我一直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那男孩的照片我见过，倒和你有些相像。不过他比你柔弱得多，皮肤好白，都不像一个健康的男孩。其实，我一直也弄不明白我姐为什么会如此喜欢那个男孩，如果仅仅因为他是弟弟的好同学就喜欢他，似乎也说不通。我来深圳见到你们同居后，开始设想我姐可能天生就是喜欢姐弟恋的女人，要不她喜欢的两个男生，为什么都比她小很多？阿宝哥你说呢？”

什么姐弟恋？说得好听，我不过是另一个男孩的替身、一个影子而已！她弟弟死了，她弟弟的同学替代了；弟弟的同学走了，我补进来了！难怪她要先认我为干弟弟，后又和我同居――她这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感觉浑身冷得厉害，抖擞了下身体，尴尬地笑了笑：“或许吧！”

“这些事本不应该由我告诉你，但我还是忍不住和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我姐，否则我就死定了。”何湘可能是觉得我的身体冷得颤抖，因此从石凳上坐了起来，好让我也活动一下身体，暖和一下。我紧跟着也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体，感觉果然好些。

她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接着说，“我想我表姐也不是有意要隐瞒你什么，可能是她还没机会对你说，或者你们根本没聊到彼此的过去。谁没有过去？阿宝哥肯定也有的是吧？”

我苦笑着说：“是吧！”然后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往路边走去。

我们并肩站在路灯下，等待着出租车。黑夜笼罩了整个苍穹，道路全靠两旁的路灯撑着，显得有些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