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作者:融融88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627

“两岸文学PK大赛”

第四十五章

在莫扎特《安魂曲》播放之后,又转入肖邦的一支序曲,这时的雪母向空谷投去惨淡的微笑,在那被流年的风霜磨损得失去了光亮的笑靥里,盛满了那么多无奈,既装满了对往日岁月的感怀,更载负着老人家失去爱女的悲哀。她在年轻时就学会怎样细心听莫扎特的那哀婉凄美的安魂曲,也学会了细心抚爱肖邦那些婉转曲折、特别长大的乐句,它们是如此自由、柔和,如此易于感受;它们在开始时总在寻觅试探,力图逸出出发时的方向,在远离人们以为它们将到达之处,却总是在奇想的歧途上徘徊良久,才更坚定地回来击中你的心坎――这回来的路程是事先精密地筹划了的,就象是一只水晶杯子,一响起来就不由你不发出一声惊叹。

她生活在一个交游极窄的家庭里,除了家庭亲人间的交往外,几乎从不走出家门。她沉醉于孤寂的生活之中,把所有那些想象中的生活日子,都用音乐来放慢或者加速,象扒拉花瓣那样把他们挨个儿拨弄。音乐给她带来了丰富的想象,想象又促使她更加酷爱音乐。年轻时,她从音乐里看到的,是她憧憬的未来;随着女儿的长大,她又总是从乐声里去感受女儿的命运。她在乐声中,眼前总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到湖畔松林中去倾听狂风呼啸,突然看到有一个身材修长、嗓音悦耳、戴了一副白手套的小伙子向女儿走近,跟女儿常在梦中见到的那个白马王子一样……

可是今天呢,她看到了真正王子空谷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无疑更加重了她的感伤,同时也更加深了她对这个陌生青年的信任。

她轻轻地慎重地将雪生前用过的笔记本电脑交与空谷。那是女儿在弥留之际,托付给母亲的唯一一个遗愿,尽管她不情愿了却女儿的这个遗愿,因为她怕想起空谷,怕想起她曾经极力反对女儿和空谷的恋爱。直到她见到这个小伙子之前,她还为是否了却女儿的遗愿迟疑不决。

现在,她终于打消了疑虑,办妥了这件事情。她对她的暮年的日子早已心灰意冷,办完了这最后一件事后,她也该走了,追随女儿的足迹,是她唯一的选择。

空谷苦苦哀求,泪流满面。他不能让老人独自离开。他声泪居下,说道:“有雪在,我是你的亲儿子,没有雪在,我仍然是你的亲儿子!妈妈,我的好妈妈!除了你,我没有另外一个亲人了!你不愿留下,难道是嫌弃你这个没有用处的儿子?”

老人为空谷发自肺腑的话感动得声音哽咽,这一老一少抱住一团,都成了泪人。老人执拗不过空谷,还是留下来了。

望着雪用过的电脑,睹物思人,一时间,活生生的雪立在了他的面前。

“在爱着时,我们不需要去想能不能拥有,只简单地爱下去就好。错过的终将会错过,来的终究会到来,你无法改变。只有这一刻是真实的。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我好想抓往渐枯萎的日子,用清洌的山泉重新浇灌我们的生活。那份情还在,你也在,就好。”

这是谁的声音?好像是雪的声音!她在哪儿?她不是走了吗?怎么会有她的声音?人去了,音犹在,好叫人伤心落泪!

生命真是一个好脆弱的词。不能说,不能碰,一说就破,一碰就消失。它超级敏感,稍有些风吹草动,就有不能承受之轻。她就那么去了,像一颗尘埃,消失在红尘尽头……

他紧紧地抱住笔记本电脑,像抱着雪的躯体似的,有了它就等于雪还在。轻而易举便能得到满足,自然不合他的心思;越是稀罕越思念,也越能体现思念能给思念者带来价值,就像越是寒冷火烧得越旺,越能体现出那火的价值一样。

离去的不能回来了,健在的更该善待。

他努力排开对雪的思念,把心思放在眼前的这位老母亲身上。他想,当他收拾好住室,把雪的妈接到了家后,母亲做什么事情就与他有关了。在他的心中,说实在的,他想到对她的晚年的孝顺,不亚于一个亲生儿子想到对亲生母亲所尽到的一切义务;因为这样空谷的心才安,才能对得起雪,要不这样的话,就等于是宣告他现在精神已经死亡。

经过这样的安静的夜晚,空谷的自责心平定下来了;他平静地为雪安魂祝福,为老母的晚年的幸福祈祷,第二天一早就亲自把最好吃的补品送给老人家。

可是,痛苦之情还是常常揪紧了他的心,他想象雪要是活着该多好,想象他们三口组成的家庭生活,想象着他和雪还应该有一个宝贝儿子,要不,就是一个宝贝女儿,想象着祖孙三代人的其乐融融的生活;而这些只是凭想象产生出来的画面,只能在眼前短暂地存留,过后则留下长时间的伤感。

排解伤感的方法,是陪着老母亲去花园里散步。花园里有很多苹果树。在绿叶的衬托下,枝头间距对称地绽开一团团花瓣的、白缎般发亮的花朵,或者半悬着一簇簇羞红的、欲开还闭的蓓蕾。在花园的那边,他第一次注意到苹果树在阳光明媚的时候留下圆圆的树荫,夕阳在树叶下面斜投下一丝丝金线。这时候,他把心交给了眼前的一切,那颗受伤的心仿佛也愈合了很多。

有时,下午的天空中出现苍白的月亮,象一朵白云在悄悄地运行,没有光泽,好比没有登台的女艺人,穿着平时的服装,不事声张地悄悄坐在剧场里看着同行的演出。他更喜欢雪相册里收藏的画里月亮,那里把月亮描绘成清晰地悬挂在天空的一弯银镰,同他心目中雪的形象交相辉映着……(待续之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