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天大雨，一向九曲回肠、温柔百转的里江水也变得象狂躁不安，气势汹汹，浊浪滔天。漫天雨雾中，厅里两栋高耸的办公大楼更加峥嵘轩峻，而楼旁的花园，雨打风吹后，落花飘零，衰草枯杨，显得格外冷落萧条。

诸厅长在大楼前下了车。他本来计划和薄荷那个调查组一起，查完最后一个项目点，同路返回。但马处长不厌其烦，一个接一个电话催他，说他的表弟，也就是发发医疗器械公司的孟总经理已经诚心诚意约了很多次，晚上的活动也全部定好了，请他无论如何给个面子。马处长是他从那个他当过市委副书记的小市调到厅里来的，为人抓乖卖巧，千伶百俐，眼眨眉毛动，任何事，只要丢个眼神，就能立刻心神领会，比他肚子里的蛔虫领会得更加精准透彻。当他还是县委书记时，马处长就当了他的秘书，跟着他，一步一步，不到十年，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里，从小小的秘书飞快升至堂堂厅级单位的处长，仕途比同龄人快捷了很多，对他自然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说一不二。

马处长知道他终于改变计划，赶回了省城，高兴地冒着雨，跑到院子里迎接，并亲自充当他的秘书，帮他端着茶杯拎着公文包，亦步亦趋，一路说着话，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是里外两间。外面这间稍小，是秘书室，办公桌正对着门，门旁边，靠墙摆着一长溜木头沙发，供等着他接见的人坐。从外间进来，有一条两米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张厚重的大木门，木门后，豁然开朗的，才是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四面都是隔音墙，包着藕荷色软布墙面，正中间摆着一张紫红色的老板桌，靠墙是一张宽大的深棕色意大利米洛沙发，柔软舒适，坐下去象陷进一个古老缠绵的梦里。

马处长往沙发上一坐，心满意足地嘘口气说：“老板，这个沙发太诱人了，我如果能在这上面和女人做一次，死了都甘心。”

诸厅长一边把大衣脱下来，一边笑着说他：“你啊，就是这点不好，批评你多少回了，开口闭口女人、女人的。你现在不是乡里、县里的干部了，是省城的处长，好歹矜持点吗！”

“我知道。”马处长虚心地笑着说：“你说过好多回了，世间的事，只有两种，只做不说的和只说不做的。这不没有别人吗？我现在也只在你面前说说了。”

“再说了，”马处长叹息一声，说：“人生在世，就是那么回事。不是有一个笑话吗，说人生啊，0岁出场亮相，10岁快乐成长，20岁为情所伤，30岁发愤图强，40岁基本定向，50岁回头望望，60岁告老还乡，70岁搓搓麻将，80晒晒太阳，90躺在床上，100挂在墙上。人生苦短，所以呀，该吃要吃、该喝要喝，洗着脚，搓着澡，玩着**，舒服一秒是一秒。”

诸厅长哈哈一笑，假装训斥他说：“你啊，竟是歪段子！”

“话粗理不粗啊，老板。”马处长嬉皮笑脸地说：“仔细想想，人生还真是这么回事。老板，你在县里当书记时，没日没夜地搞工作，把幼小的孩子完全丢给嫂子一个人带，主管修建的步行街和观光河堤，多么漂亮，到现在还是县里著名的风景点。但你自己呢，被人挤到市里当了个无职无权的局长不说，家里孩子不认识你不亲你，老婆也累得直埋怨你。在市里当副书记时，照样兢兢业业，一心为公，结果呢，不到一年，就被那些损公肥私的人挤得站不住脚。所以，我是看透了，这个世界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诸厅长沉默地坐到办公桌前，批改秘书堆在桌上等着他签发的文件。马处长自己在一旁絮絮叨叨。

“老板，也给我换台车吧。”马处长探过头，正好看见机关管理中心呈上来的请示报告，厅里有几台车到了报废期，立刻嬉皮笑脸地央求说。

“你想换什么车？”诸厅长沉吟着说：“你那儿是二级机构，没有限制。。。。。。这样吧，干脆，要换就换一台好车。”

“就是啊。”马处长高兴地说：“老板你也可以开。换台沃尔沃XC90吧，那车开起来。。。。。”马处长羡慕的咂着嘴。

“你去打个报告来。”诸厅长淡淡地说。

“谢谢老板。我明天就让小殷把报告送过来。”马处长说着，想起了什么，神秘的一笑，低声说：“你也顺便看看。”

“看什么？”诸厅长正色反问。

“厅里最漂亮的女人啊。你不知道？老板，你有些官僚了啊，太不关心群众了。要知道，广大群众，尤其是广大育龄妇女，多么渴望你的关心啊。”

“小殷？没听说过。不是说厅里最漂亮的是薄荷吗?”

“薄荷算什么啊。”马处长撇撇嘴，不屑地说：“瘦得象麻杆，要胸脯没胸脯，要屁股没屁股，还成天冰着一张脸，浑身上下没一丝热气。哪像小殷，那胸脯，那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波涛汹涌。”马处长用手在胸前画着大圈的比划着，呵呵笑着说：“反正我说你也不信。小殷热情着呢，到时你自己感受吧。。。。。。”

话音刚落，马处长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通电话，哼哼哈哈的答应着，说：“你已经到了是吧？好，好，我就陪着诸厅长过来。”

雨虽然还在下，但小了很多。他们悄悄下楼，没有惊动司机和秘书，直接开着马处长的桑塔纳离开了厅里。

孟总经理早就等在了酒店门口。这是省城最豪华的超五星级宾馆。正是晚饭时间，停车场停满了一排排进口的高级轿车。马处长来来回回转了七八圈，才好不容易在一辆奔驰600旁找到一个车位。于是，桑塔纳象一只丑小鸭一样，万分羞愧的瑟缩在了旁边。

“老板，幸亏你同意我换车了。”马处长笑着说：“这车开出来真有点丢人。”

宾馆大厅里两个巨型枝灯水晶吊灯大放光明，璀璨绚丽，飞彩凝辉。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个都西装革履，云香鬓影，热闹非凡。

孟总经理点头哈腰把他们迎进包厢。包厢装修得无比富丽堂皇。包着红色绣花桌布的转桌中央，一大蓬百合、玫瑰、紫罗兰开得娇艳欲滴。

他们刚坐下，菜就陆续上齐了：一盘洞庭金龟，一盘祁阳笔鱼，一碗百鸟朝凤，还有红烧寒菌、爆炒血鸭。一人一大盅庵鱼翅。酒是顶级的罗曼尼康帝的红葡萄酒。三人一边品着美食，一边细细商量：孟总经理想接下厅里5千万的医疗器械的业务。因为要通过招标，所以，有很多关节要摸清和打通。

这餐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席间，孟总经理塞给诸厅长一个存折，诸厅长推脱不要，马处长站起来，笑嘻嘻接过去，二话不说，就塞进了诸厅长挂在门边衣架上的大衣口袋里。诸厅长喝着酒，佯作不知。酒足饭饱后，诸厅长在马处长和孟总经理的生拉硬拽下，去楼上夜总会唱歌。马处长是这里的常客，一进豪华包间就咋咋忽忽，让妈咪喊来了十多个袒胸露臂的小姐，呼啦啦站成一行任他们挑选。

诸厅长犹豫了很久，挑了一个身材苗条的，眉眼有一点点像薄荷的小姐，惹得马处长在一旁嗤嗤直笑。那小姐很妖媚，刚一坐下，立刻浑身被抽了骨头一样，柔弱无力的全靠在了他身上。

包间灯光昏暗，里面还有一个密封的小间，小间里床铺被褥，一应齐全。马处长第一个急不可耐的带着小姐进去，半个小时不到，两人衣衫不整地出来，继续唱歌。诸厅长晚饭时喝几杯红酒，这时坐在沙发上，浅斟慢饮地喝着人头马，听着小姐嗲声嗲气唱着歌，不觉胸中热气翻腾，不等她唱完，就把她拖进了小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