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选择
作者:楚心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06

薄荷在度日如年的苦熬捱日子时,姜黄在医院也如卧针毡地煎熬着。-=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

一连三个月,他面前晃来晃去的,除了医生,就是伏玲那张暗黄的脸。因为日夜操劳地照顾他,那脸上多了很多碎纹,使她的脸笑起来象被石头砸碎的水面一样,波纹荡荡,涟漪重重。从她那里,他知道他知道他是伤得最重的。

“周副处长和一个叫薄什么的女孩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兴高采烈地出院去了。”伏玲一边小心翼翼地在电磁炉上熬着豺鱼汤,一边说。

“他们走之前来看过你一次。”伏玲看看他,说。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掩饰着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心里的巨震和脸上的动容。他知道学心理学的伏玲,眼睛比手术刀还尖锐锋利,丝毫的动静和破绽都能被她捕捉。

勉强能下地行走时,他找了个借口,到医生办公室去给薄荷打电话,但是,她的手机一直关机,办公室和宿舍也总是没人接。她象他做的一场春梦,象他梦中的蝴蝶,翩翩然,在他睁眼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刚开始,这让姜黄心头总藏着一把无名火,灼灼燃烧,烧得他坐卧不宁,烧得他对她的温存体贴和悉心照顾都不理不睬,无动于衷,甚至烦躁起来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冲她大吼大叫。但是,就像“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一样,当第一个人告诉曾参的母亲说:“你儿子杀了人。”时,她毫不犹豫地说:“我儿子不会杀人的”,若无其事地织布。第二个人过来对她说:“你儿子杀了人”时,她还是不相信,继续若无其事地织布。等第三个人跑来告诉她:“你儿子杀了人”后,她害怕了,丢下梭子跃墙逃跑了。第一个人对他赞叹伏玲对他的坚贞不二不离不弃,他漠然处之,第二个人对他赞叹羡慕,他铁硬的心开始软化,越来越多的人这样时,他不得不承认,作为妻子,她是忠贞贤良无可挑剔的。他亏欠了她。

他快出院时,她陪他去了诸厅长家,感谢他刚到任就到来医院探望他。那天,正好诸厅长搬家,周副处长和几个同事正在他的新房里前前后后、跑进跑出的帮忙,见到他都惊喜异常,不绝口地夸赞伏玲能干和贤惠,使他恢复得这么快。伏玲笑得嘴巴咧得很大,象裂了口的榴莲。他很少见她这么喜形于色的。

因为他身上有钢钉,且不能干重活,所以只陪着诸厅长前后指挥着,悠闲地看人挑挑担,自己动动口。晚饭时,诸厅长请他们在不远的五星级宾馆里吃了饭。饭后,伏玲陪诸厅长的爱人刘阿姨去逛商场,他和周副处长等几个人就陪诸厅长在宾馆的麻将房里打麻将。

打牌的规矩当然是由诸厅长决定。他哈哈笑着说:“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啊,不打大了,随便玩玩,小赌怡情嘛!100元一炮吧。啊?都带够钱了吧?不会这点钱都没有吧?那就是个‘妻管严’了啊。哈哈。”

大家都跟着笑,起哄说除了周副处长,别人都不会是妻管严。周副处长急得把鼓鼓囊囊的钱包掏出来甩在桌上,挑衅说:“都拿出来比比吧。谁最少谁是妻管严。”

姜黄刚要自首他带的钱最少,一摸夹克口袋,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大包东西。他想起伏玲临出门时叮嘱他别坐得太久了,身体会吃不消时,亲热地挨在他身上挤了一下,让同事们起哄了好久。这包东西大概就是她那时放进来的。

大家真的把身上的钱掏出来比了起来,诸厅长笑眯眯的坐在一旁当裁判,比的结果还是周副处长身上的钱最少。

“真是浪费时间啊。”他们一边“哗哗”洗牌,一边挖苦他说:“是你的总是你的,再怎么垂死挣扎也赖不掉的。”

“就是啊就是啊。”一个同事笑说:“非要爷大刑伺候你才肯招。”

伏玲和刘阿姨回来时,他们正硝烟四起,战事正酣。除了姜黄和诸厅长,其余的人都丢盔弃甲,损兵折将,周副处长的钱包更是瘪得象个饿了几天的乞丐的肚子。

“收工,收工。”刘阿姨满脸喜色,却故作生气地挥着手,试图驱散满屋的烟气,说:“你们不累啊!”

“散了吧。”诸厅长笑呵呵地推倒面前的麻将,说:“我家老板喊收工了,我得赶快执行啊,不然,老板会生气的。”

伏玲笑着拍拍刘阿姨的背,说:“阿姨,难怪你一直这么年轻漂亮,就是叔叔的爱情滋润的。”

刘阿姨也笑,炫耀地说:“别看你叔叔在外面人五人六,对谁都凶巴巴的,回到家可是真的温顺体贴。每次我生病了,水啊药啊的,都是他端到嘴边说尽好话,哄着我吃下去的。”

大家一边略带夸张的“啧啧”羡慕,一边散了场各自回家。

姜黄和伏玲拦了个的士,没几分钟就到了家。姜黄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交给伏玲。伏玲一笑,温柔地说:“你拿着吧。最近应酬会需要的。诸叔叔还很年轻,是你的顶头上司,又是爸爸的老熟人,这对你的仕途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千万要把握好。不要因小失大,毁了自己。”

姜黄把钱放在桌上,默默地换睡衣。

“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的。”伏玲在他身后幽幽地说。

“你晚上逛街买什么了?”姜黄转过身,岔开话题问。

“我什么也没买。刘阿姨看中了一件貂皮大衣,四万八千元,我看她爱不释手的,就买下送给她了。”伏玲淡淡地说。

姜黄倒吸一口凉气,反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你工资一个月两千不到,和我差不多啊。”

“该用的时候千万不能小气。钱存着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生钱啊。再说了,你忘了我们还有我爸爸那个厚实的靠山啦?”伏玲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到书房里把姜黄的寝具抱进了自己的卧房。

见姜黄没有反对,伏玲趁机说:“我们准备要孩子吧。年纪都不小了啊。”

姜黄一愣,一边掩饰着往洗漱间走,一边随口说道:“该用的时候千万不能小气?那你去他家时,怎么只拎了一盒普通的茶叶?晚饭时,我听周副处长说,他们来恭贺乔迁之喜,每个人都悄悄包了个两万元的大红包送给诸厅长呢。相比之下,你那盒茶叶也太寒酸了啊。”

“才不是呢。”伏玲说:“今天我送的这盒茶叶,过不了两天,就会有茶贩子硬缠着用十万元从他们手上买走的。这样,谁能说他受贿?谁能抓到他的把柄?我爸爸告诉我,现在都是这样送礼和洗钱的。”

姜黄呆呆地站在洗漱间,听着伏玲一边收拾家,一边絮絮叨叨:“别看我那么夸刘阿姨,其实,听我爸爸说,诸叔叔原来在市委当副书记时,有好几个情人呢。也难怪啊,诸叔叔年轻,人长得帅,又有权有势,那些贱女人,见了他还不都像苍蝇见了血一样,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他?他抵挡不住,只好悉数笑纳了。只不过隐蔽工作做得很好,瞒得铁桶一样,刘阿姨一点风都摸不到,所以一天到晚美滋滋的,四处夸耀自己魅力足,老公对自己一心一意。哼。只是没人点破罢了。”

两人很久没有在一起,关上灯后,伏玲主动靠近姜黄怀里动了起来。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草莓沐浴露的香气,让姜黄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新鲜。他在她的抚摸下,很快兴奋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强烈。伏玲在他身体下蠕动着,喘息着,她的嘴在他脸上四处摸索搜寻,他知道她在找他的唇,找他的吻。但是,他偏过头,避开了她的亲吻。薄荷青春焕发的脸孔在他眼前轻轻飘过,一阵哀伤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放弃了什么。他在伏玲身上猛烈地动着,听着她遏制不住的叫喊声,努力把她送上云端。薄荷啊。他绝望地想。泪水从他脸颊悄悄滑下。

黑暗中,泪水也从伏玲脸上滚滚而下。她喜极而泣:她的男人终于回来了。终于回到她身边了!他选择了她!当然,这对她来说,仅仅是万里长征走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