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马桂的姥姥
作者:剑之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19

大年初二的这天,春意大势已定,寒风仍是困兽犹斗,它们猛烈地呼嚎,吓得太阳也在天空战战兢兢在晃动不已。马宗和一些老人躲在自家门口的矮墙下,一边晒太阳,一边下着“六周”。“六周”是苏北乡间的棋类游戏,类似于变种的围棋。棋盘横六纵六,对奕者各执不同颜色棋子,若是你用小树枝,我就用小石块,或是你用纸片,我就用玻璃,以能区分为主。邻近的四个纵横线交叉处都摆上了己方的棋子成为正方形,称“成方”;或是一条直线上的六个交叉处摆上了己方六子,曰“成龙”;“成方”或“成龙”皆可杀对方一子,但不能杀“方”或“龙”。先期一人一子,棋盘未满时,有成方或成龙可杀对方一子,但死子不离棋盘。待棋子满盘后,先捡除死子,此时不再加子,而是移动各子成方或成龙,直杀至某方棋少不能成方成龙认输为止。“六周”在乡间颇为流行,有时家忙抢收时分,两家相邻的还会趁着休息片刻攻守一局。因为时间的宝贵,此时“六周”也可简化成四纵四横棋盘的“四周”,棋子少,但规则不变。

小剑站在一群老头边上看了半天甚觉无趣,就央求一位老者与其玩“大炮小兵”。“大炮小兵”相对于“六周”要简单地多,棋盘也是六纵六横,一方两只“大炮”并排在底线,另一方十八个“小兵”列成三排,双方隔两行对峙。大炮、小兵每次行动一格。游戏开始,大炮先走,中间隔一空就可杀只小兵。军队里传言:新兵怕大炮,老兵怕机枪。游戏中大炮隔距才有威力,将小兵杀少至不能再围死大炮,即为赢。小兵左右迂回,包抄大炮,贴身肉搏,将大队团团围住使其动弹不得,即为小兵赢。

“一边玩去。”与马宗对弈的王姓老头,此时失城丢地,心里正沮丧地紧,他烦躁小剑在边上的骚扰。小剑脸一拉,小嘴撇了起来,奔流不息的泪水已酝酿中。

“小剑乖,小爹一会陪你下啊。”马宗见小剑要哭,忙好言安慰。

“嗯,小爹最好。”小剑的脸上笑容展现了一下消失,又向王姓老头翻翻白眼。

小剑对“六周”不太了解,但看着王姓老头狼狈的样子,也知道马宗快要胜了,就从靠墙的草垛上扯下一把草放在地上,坐了上去,不焦不躁地等着王姓老头投子认输。

“小剑,你怎么跑这了?”小剑正等得绕有兴味,朝正边喊边找了过来“快和我去接你大姑。”

“我要下大炮小兵”眼见马宗要赢,小剑才舍不得。

“快去吧,接完你大姑,回来我再陪着你下。”马宗知道接大姑的重要性,也劝说着小剑。

大年初二,闺女回娘家,这是晶都几千年来形成的习俗。女儿在别人家辛苦劳作了一年,大家初一还要忙里忙外扶侍夫家过完春节,大年初二就要可以回娘家小住几日休息几天。姑娘回家,有亲兄弟的就由亲兄弟接回,无亲兄弟的就由堂兄弟接回。亲堂都没有的,就自行回家。这习俗延缓至今,渐渐变成亲戚往来的一种习俗。接送的人并不一特指兄弟姐妹,侄子也侄女可胜任。姑姑也并不一定跟随侄子回家,也可由女儿或儿子跟随表哥表弟回外婆家过上几日。但接人当天,姑爷家要办上一桌上好酒席,招待媳妇娘家人,这是马虎不得的。

小剑看看马宗,又看了看脸色渐渐黑乎下来的父亲,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好吧”,就随朝正走了。

小剑走后,马宗连战连赢,心情舒展地象刚出蛹的蝴蝶,阳光下灿烂美丽起来。

“下棋下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王姓老人气急败坏,边站起身子边来了这一句。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刚从大门里出来的马宗老婆严翠直直地看向王老头。都是世上走过大半遭的人,指桑骂槐含沙射的事,大家向来心有灵犀。王姓老人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没有遮拦,他紧张地看向马宗。是啊,下棋下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大儿子高考两次都高中,可惜被人顶替了两回,好不容易写了本书,又被人剽窃,现在疯疯颠颠的在家里。可谁知道是真被人顶替了,还是真被人剽窃了呢?这还不算,一向被奉为楷模的大女儿,在哥哥之后,又不声不响地大了肚子,而且还找不到孩子的父亲是谁。下棋下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而马宗听了却一副浑若无事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地说“玩玩,玩玩而已。”恰好这时,马宗老婆的侄子来接姑姑,大家见此都趁机告辞。

严翠见娘家来人,灰暗的心情稍稍明亮起来。她招呼马凤烧火,自己系上围裙,剁肉切菜地招呼自家侄儿。这一天是老太的重要日子,多年不沾酒水的马宗收拾妥当,端坐在桌前亲自做陪。儿女们见父亲精神爽朗,一个个也暂时忘却连年来的晦气,其乐融融地陪着表弟谈天说地。表弟第一次单独来接姑姑,被人尊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小脸红光地仿佛口中藏着蜡烛,亮晃晃地灯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