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渌水亭之会(4)
作者:采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90

“顾兄,昨天收到吴夫子的来信,说是你送去的两首《金缕曲》已经收到。” 朱彝尊见我和容若面有忧色,岔开话题,说道,“吴夫子看了非常感动,说是有朝一日能回归故土,定要好好谢谢顾兄。”

吴夫子?难道他们说的就是吴兆骞!听到这里,我心中一颤。

“顾兄的两首《金缕曲》确是感人肺腑。” 陈维崧接口道,“陈某还听说容若一见此曲,便以绝塞生还吴季子为己任,不是是否属实。”

“确有此事!”容若点头道,“但此事只怕是言之易为之难,需待有利的时机。”

“容若若有心相救,再加上纳兰大人在朝中地位,想来还是有几分希望。”顾贞观接口道,“那塞外苦寒、风霜终日,吴夫子已年迈,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顾贞观心有感触,便随口吟诵起那首催人泪下的《金缕曲》:“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甘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兄怀袖。”

吴兆骞,他们说的正是吴兆骞,而他正是我的父亲。

我原籍苏州,是被誉为“江左三凤凰”之一吴兆骞的女儿。我依稀记得三岁那年的冬天,我正和母亲一起高兴地在院子里玩雪,突然一群官兵冲进门来,他们见人就抓,见东西就砸,不一会儿家中便一片狼藉。我看见几个官兵抓住了母亲,将沉重的镣铐带在了她的手上,接着一个官兵像老鹰捉小鸡般拎起我,将我重重地摔在了马背上。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回过家,我和母亲被关满是铁栅栏、潮湿而寒冷的屋子里,后来才知道那里就是监狱。至于为什么我的家会被毁、我和母亲会被抓,年幼的我自然一无所知,直到我懂事后,师父才告诉我,我的父亲在那次科举考试中负气交了白卷,被判责四十板,家产籍没入官,父母兄弟妻子并流宁古塔。

接下来的记忆,便是我和母亲在茫茫的大雪中赶路,年幼的我不懂事,还硬要母亲抱着,不肯自己走路。母亲走慢了,官差便扬起鞭子重重地抽在母亲的背上,而母亲一声不吭,只是用身体挡住落下的鞭子,避免伤到我。

从江南到宁古塔,何止千里迢迢,在路上我们还遇到了马贼,官差见马贼人多势众,便撇下我们跑了。那群畜生看中了年轻美貌的母亲,逼她就范,但母亲却宁死不屈。幸好那个时候师父赶来了,他一个人就打跑了几十个马贼,救下了我和母亲。

“我不能抛下我的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夫君生当同衾,死当同穴!”当师父要带母亲和我离开的时候,母亲断然拒绝了师父的好意,“只是我这个孩儿年幼只怕受不了塞外风霜之苦,请英雄能代为照顾。”

“好吧,在下定当好好照顾令爱!”师父叹了口气,从母亲手中接过了年幼的我。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便发生了质的变化。师父将我带回来暗堂,并在我五岁那年收我为徒。

“记住从今以后,你便是吟雪。”在我磕头拜师之后,师父沉声说道,“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属于暗堂,你必须永远忠于暗堂。”

我看着师父严肃的目光,我坚定地点点头。年幼的我不知道什么是忠诚、也不知道这个诺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便是整整十年的杀手训练,在我的记忆力,这段日子一直是黑色的。我只记得我和一群一般大小的孩子,每天天没亮便在师父的鞭子下起身,直到夜深时分才允许回房睡觉。如果没有完成师父既定的目标,轻则罚跪、不准吃法,重则棍棒相加。我记得刚开始我和一起训练的有二十几个孩子,但最后满师的却只有四个,便是疾风、飞花、冷月和我,其余的孩子不是在训练中死去,便是被无情淘汰。

十五岁那年,我初次承担刺杀任务,刺杀的对象是当时的江苏总督苏哈,为掩饰身份接近苏哈,师父便安排我到青楼卖艺,沈宛这个名字便是当时南京飘香院的老鸨所起,那老鸨本姓沈,她手下的姑娘都以“沈”为性,我闺名“宛儿”,便起名沈宛。

从那以后,我虽然辗转到多家妓院卖艺,但一直用沈宛这个名字。或许因为那个“宛”字还残留着我对家人的一点记忆。

作者题外话:国庆节小薇外出,没有及时更新,今天将更新三章,以飨各位。此为第二章,请亲们多多支持,多多投票、多多收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