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灿轻轻搂住何雨轩的双肩，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又沉重地长叹一声，说：“男人给女人制造了很多痛苦，而其中最致命的痛苦往往仍然来自女人。这就是女人之所以为弱者，之所以一再遭遇痛苦的一条悖论。因此，女人之间是很难有信任的，搞得不好，他人就是地狱。所幸我们都是女人，我却是你的同盟者，因为我能了解其中苦，我也是你的姐姐。我的弟弟没有珍惜你，没有珍惜这个婚姻，失去你，是他的损失，也是他罪有应得。以前，你们之间往往因为郑志刚赌博起纷争，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帮助你，规劝他，也安抚你。现在，出了这样的原则性问题，我也不再有信心充当你们之间的说客了。如果你觉得这个婚姻确已到了尽头，就离了吧！我有一个女朋友，前几天，她的妹妹因肝癌去世了。她告诉我，原因就在于她妹妹一直想离婚，她们全家人却一致反对，直到她妹妹临终前还在请求娘家人同意她离婚哩。她家人哪里知道，她妹妹一直忍受着丈夫的不忠，难以启齿，多年来一直放在心里自我折磨。怄气伤肝啊！所以，我也以此为鉴，对你的决定不再说半句阻拦的话！”

接着，这对姑姐妹一阵抱头痛哭。郑灿在何雨轩的耳边，哽咽着说：“我真的希望你幸福，我的好妹妹！”

何雨轩又专程回了一趟娘家。她娘家在朝阳市下辖的青山县，只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

没想到何雨轩把要离婚的话一吐出口，就遭遇全家人的反对。她的哥和姐都来了。他们都是农村人，由于当年读大学都要经过生产大队推荐选拔，他们的父亲是挨整的对象，所以这样的好运绝落不到他们头上。他们知难而退，只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对于妹妹的家事，他们没有高深的语言来劝导，加之他们的另一半也都来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对于妹妹的终身大事他们没有多少发言权。只是一边听着，一边闷头吃着饭。多年来，他们也习惯了听凭父母的决断。

何雨轩把结婚十年来的苦处向家人倾倒出来，可鸡零狗碎的琐事并没有打动她的亲人。她父亲何德胜沉默了一会儿，说：“雨轩，我告诉你，这就是生活！你以为婚姻是什么？婚姻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都结婚十几年的人了，还没明白事理！”

何雨轩要哥、姐两家人吃完饭各自回家。等他们都走了，桌子还没收拾，她就向父母和盘托出最近两年郑志刚发生的越轨行为。这是一把尖刀，她揣在怀里，并不想示人，因为这把刀可以轻易地转动地球，让心情发生五级以上的地震。现在她不得不掏出来，寒光闪烁。她每讲一句都感觉是在剜自己的心。地震的声音并不是震耳欲聋的，她听见的是两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人长长的一声叹息。

她母亲宋健玉擦了一把泪，说：“可果果才八岁，不管怎么讲，离婚对孩子的打击最大。我认为，还是应该以孩子为重！”

何雨轩故作轻松地说：“这些我都想过了。我也曾打算这样隐忍一辈子，可是，我试过了，做不到。人生的路还长着哩，这样下去，我真的生不如死。后来，也慢慢想通了。离了婚，我和她爸仍然尽父母的义务，父母的家都是她的家。对孩子来说，她只不过多了一个家；对大人来说，孩子只当在住校。小鸟总有飞离鸟窝的那一天。您看，我从初中开始就住校了，后来也只有寒暑假在家。到如今，兄妹三个不都离开你们了吗？……”说到这里，何雨轩的心都快要碎了。她哽咽着，半天无法再吐一个字。屋子里一片沉寂，只有满桌没怎么吃的菜依旧寥寥地冒着白气。她真后悔，不该迫不及待在吃饭的时候提出这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