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业是一个非常传统而保守的行业，雕刻艺人的社会地位历来不高，学艺时期十分辛苦，收入又较其他行业低，因而越来越难吸引到资质优秀的年轻人前来学艺。常琦进厂那年，是牙雕厂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后第一次不限户籍、通过公开考试招收学徒，而通过考试进厂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农村子弟。

师傅们很快发现这批新学徒的确同往届学徒不一样：他们总体文化素质较以往的学徒高，领悟力强，虚心好学、刻苦勤奋，也许因为通过层层选拔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这个工作机会，大家对这份工作都十分珍惜，而且非常懂得尊重师傅。他们除了认真完成师傅们布置的任务外，从不计较承担额外的工作，连厂里的公共卫生、给师傅们泡茶送水等杂事，也都抢着去做。他们年轻、热情、精力旺盛、朝气蓬勃，将一团清新、快乐的气息，迅速地在整个厂区里中传播，大家的工作积极性都极大地提高，再也不觉得雕刻业是一个暮气沉沉的夕阳工业了。

“雕刻是一门艺术，作品表现的意境就是它的生命力所在。一件作品，从不同的角度看，人的感受是不同的。好的作品，是雕刻师的手艺、灵感和创意的结晶。。。”杨玉树老师是牙雕厂工艺师中的泰斗，也是全国牙雕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已近退休年龄，好几年没有收新徒弟了，这次却破例主动向这批新学徒传授技艺。

石金玉和常琦一样，也是同届学徒中比较引人注目的一个。金玉来自河北沧州农村，属牛，人长得牛头牛脑，脾气也像一头牛，平时沉默寡言，与常琦热情开朗、全能型的气质相反。金玉对于自己认准的事情总是会全心全意地投入，力求做到最好，有股死也不回头的蛮劲。尽管常琦的技术在同届学徒中也算是佼佼者，但与金玉相比，尚不可同日而语。常琦领悟力强，学艺快，但一旦学会了，熟练了，她的兴趣就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了；而金玉似乎生来就是做雕刻家的，她的脑袋里除了雕刻还是雕刻。虽然她学艺并不比其他学徒快很多，但是她爱钻研，工余时间也总是琢磨着怎样能把作品做得更好一点，技术上更精益求精一点，久而久之，她当之无愧地成为同届学徒中技术最出色的一位，而她对雕刻事业的热忱，更是其他学徒不可企及的。自然，她成了杨玉树老师最最得意的徒弟，杨老师甚至夸张地当着众学徒的面说：“只有石金玉才算得上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徒弟。”

但是大师的偏心并没有影响常琦和石金玉之间的友谊，也许是互补的性格更加加强了彼此惺惺相惜的感情。她们相识不久就感觉特别投缘，在学徒期间，她们同住一间宿舍、同睡一张上下铺，在最初那段艰苦的日子里，两人合用过一个脸盆，在夏天甚至合穿同一件衬衣。她们这对好朋友在同届学徒中一直是令人羡慕和嫉妒的。

两年后，这批学徒已经掌握了往届学徒需要花三年时间才能学会的技艺，可以独立操作，完成产品了，厂部特准他们全体提前满师！满师，对学徒来说，不仅意味着成为一名正式的职工，可以报北京户口，而且从今后，可以领到以多劳多得为分配原则的计件工资了。而当时雕刻行业正处在青黄不接，劳动力极其短缺的阶段，这样的结局，于厂于个人都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