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的策论通篇写的都是有关矿税和商税的内容，从法理角度解释了国家征收矿税和商税的合理性和必然性，并言之凿凿的申明：国家不征收商税，只能造成商人集团的膨胀，降低百姓的国家意识和公民意识，最后造成国家的崩溃。无弹出广告小说

“你们可知，何为公民意识？”万历看到这个名词觉得很新鲜，问道。

方从哲头摇得像拨浪鼓，那老太监王通自然也是一问三不知，万历叹了口气，“自从朕征收矿税以来，群臣非议，推三阻四，反对之声甚嚣尘上，难得这王森却能看透这矿税的重要，真可谓独具慧眼。”

“圣上所言极是。”方从哲也是人老成精的官场老油子，见万历皇帝对王森如此看重，急忙进言，“陛下，这王森虽然八股文做得一塌糊涂，可是却有这般见地，不如在今春的贡士榜单上……”

“不必。”万历笑了笑，“宣王森进宫见驾！”

方从哲愣在当场，直到王通喊了他好几声这才反应过来，连声答应着，抬脚向外走，心中暗暗嘀咕，好个王森，哗众取宠，连圣上都要召见你了。

……

皇城，太和殿上。

王森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虽然他曾自诩为只跪“天地君亲师”，可是现在这高高在上的便是“君”，自然应当跪拜。

还有一点，王森认为站在外面的大汉将军手里的绣春刀比自己的脖子硬的多，人嘛，有时候不能太固执。

“吾皇万岁！”王森的声音中带着颤音，手也不由自主的抖起来，老太监王通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努力的克制一下，尽量显得从容些。

“倒是个翩翩好少年。”万历皇帝看王森俊眉朗目，言行间自有一份不卑不亢的气度，点了点头，“起来答话。”

“谢陛下。”王森慌忙爬起来，双腿抑制不住的抖起来，手也不听使唤，他偷偷在胳膊上掐了一下，这才好了一些。

“好大胆的王森，竟敢在卷子上写打油诗戏谑朕。”万历见王森神色从容，调侃了一句，“你且站好，抖来抖去的，抖得朕眼都花了。”

屋子里的小太监都捂着嘴嗤笑起来，王森也轻松了许多，看来这万历皇帝还是个平易近人的君王，不是那残忍好杀之辈。心中这才稍稍平静下来，身子也站得直了。

“朕且问你，前年登州卫抓获的十几个建奴探子，可是你从旁协助的？”万历翻出王森的老底，王森面色一红，便将抓获建奴的过秤详细说了一遍，说道跌宕起伏处，万历皇帝竟靠在龙椅上，双眼微微眯起，听得入了神。

“那你荡尽家产，购买粮食捐给受灾百姓，又是为何？”万历听完王森的惊险故事，又问道。

“陛下明察。”王森行礼道，“都是乡亲们以讹传讹，说草民荡尽家产卖田卖地，其实草民也有一家老小要供养，并不能为了救济灾民就绝了家中老小的活路。”

“这说的倒是句实话。”万历皇帝笑道，“人之至亲者，父母妻子也，若如传言所说，为了不相干的百姓而散尽家财，将父母兄弟逼上死路。要么是惺惺作态，要么便是不仁不孝的逆子，朕倒要治你个大不孝的罪名。”

“圣上英明。”王森擦了把汗，要是自己刚才顺杆爬恐怕就惨了，说实话吧，说实话能保命。

“你所言矿税当征，有何论据？”万历皇帝对这个最关心的问题发出疑问。

“陛下明察。”王森淡淡一笑，历史上万历皇帝征收矿税受到了文冠集团的一致反对，所以万历急需一个支持者，哪怕是一个支持他的论据也可以。至少能堵上文官们的嘴巴。

“百姓种地求生，商人开矿发家，一样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开垦我大明的土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农人种地，国家征税，这商人开矿，就征不得税么！”王森习惯性的举起右手，在一旁护卫的内操太监以为王森要图谋不轨，马上拔出腰刀，吓得王森急忙将手放下，“譬如沿海之民，以大海为田地，以鱼虾为稻米，以盐田为永业，国家征税，天经地义，商人以银钱为种苗，以车船为犁杖，以贩运货物为稼轩，四方逐利，如春种秋收，与农人并无二致，为何农人要征税，这商人就征不得税！”王森说道激昂处，又忍不住举起了右手，小太监们再次拔刀，却被万历皇帝摆手赶退。

“持论甚正。”万历听完，低头想了很久，这才吐出四个字，“有见解，这铜铁煤矿，一样都是我大明域内之物，平白让商人开采获利，朕就征不得税么，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陛下，”方从哲躬身道，“征收矿税商税，是与民争利啊！”

“与民争利？与谁争利？”万历冷笑道，“怕是与那些奸商争利吧！”

一句话，方从哲顿时哑口无言，是啊，普通老百姓谁开得起矿藏，贩得起货物？还不是那些商贾的专利。

“如今饥民遍野，朕深以为忧，王森，你有何妙计？”万历见方从哲的窘迫样子，心中快慰，问道。

“屯田安民。”王森掷地有声的说道，“禁止大地主盘剥、侵吞农民的田产，阻止土地兼并，给农民一线生机。同时按照田产数量征收税赋，避免大地主商贾逃税。再者便是推广玉米甘薯太湖稻这些高产作物，百姓有粮食吃，自然会安居乐业。”

“玉米，甘薯？”万历顿时来了兴致，今天和王森的谈话让他知道了不少自己从未听过的言论和话语，连午膳也顾不上了。

“玉米这东西原产于海外，”王森尽量说得明白些，“春种一颗，秋收千粒，最是高产。那甘薯也是产自域外，种一得百，不挑水肥，耐得住寒暑，无论是塞外还是两广，山区贫瘠之地还是平原沃野都能种植，若是能广布四海，大力推广，粮食产量定会大量提高，那时民间饥荒便迎刃而解了。”

“可有种子带来？”万历听到这玉米和红薯有这么多的好处，好奇之心大起，真想马上就见到这两种高产作物。

“草民在黄河滩涂上开垦荒地上千顷，种的就是这些东西。考试慌忙，未曾带来。”

“你在黄河滩涂上开荒种地？”万历抓住王森这句话，问道。

“是的。”王森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的说道，“黄河连年泛滥，百姓苦不堪言。草民不自量力，采用深挖河道，淤泥造田的方式开垦出良田千顷，正准备将两岸滩涂全部开垦，以一己之力束缚黄河，再造黄淮鱼米之乡。”

“黄河连年决口，朕也颇以为忧。”提到黄河，万历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潘季驯一死，无人为朕治理黄河，百姓受害，朕感同身受……”万历看了看空旷的大殿，长叹一口气。

“陛下，草民有个不情之请。”王森此时有些热血上头，朗声说道，吓得方从哲一哆嗦，好小子，你是不是得意忘形了，敢和皇上谈条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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