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３

夜色苍茫，霓虹闪烁，临河城里的夜生活还刚刚开始。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往望江楼里走。突然，女人从里面冲出来，倒把这些客人吓了一跳，回转头来狐疑地看着她跑出去。他们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

女人可顾不了这许多，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跑出店门，顺着沿江路朝着大桥方向跑去，似乎身后有追兵，有强盗，有千军万马在追杀她……她不顾生死不顾一切地想逃跑。

她拼命地跑着，长长的秀发在脑后飘动起来，像黑色的飘带；白色的高跟鞋“得得得……”地敲击着水泥路面，清脆而急促，像马蹄声声……街上路灯昏暗，行人很少，车辆也稀疏。

她一直往前跑，跑过了商铺，饭店，菜场……跑出了街道，跑上了横跨河面的大桥，气喘吁吁，身子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在大桥中段，她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扶着水泥护墙，好像是不想再跑了，好像是另有心思……望着大桥之下黑黑的河面，她的眼里汩汩地淌下了泪水，泪流满面……

真让人担心，她会翻过护墙从这儿跳下河去，结束自己的的生命……

这是一条公路桥，很长，说明原来河床很宽，但现在河水却很瘦，瘦得有如女人的裤腰带。在白天，你可以看得清楚，宽阔而干枯的河滩上裸露出无数的大大小小的鱼鳞坑，到处长满了枯黄杂乱的野草，挖沙船在河面上隆隆地响着，偶尔有一二只吃水很浅的航船和零星小鱼船在水上飘荡。此时，挖沙船早已停止了作业，零星的鱼船已经歇息，孤单只影的过往船只也都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停靠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安祥。

在地理上，这条河叫某某江，据说还被本省有识之士称为“母亲河”。

但在这一带，人们却把这一段河流称为“女人河”。

追究原委，人们很难说得清楚为什么把它叫作“女人河”。恐怕唯一的共识只有大桥下游的那个河汊了。因为河水在那儿分成了两股，就像女人叉开的两条大腿，之间一块窿起的滁滩长满了青草，毛茸茸的，很像女人的*。奇怪的是，无论潮涨潮落，水大水小，那片青草总是浮在水面，好像它是活动着的，是一只浮在水面上的船。

女人河把临河县城与孟家渡村隔开，又把它们连接在一起。

先前，孟家渡也算是个小镇，有商店，有杂货店，有铁匠铺……也算是个热闹之地，因为河这边的乡下人进临河城都得打此经过，到渡口乘船过河。那时，乡下人和城里人经纬分明，从衣着打扮上看一眼就清楚，谁是乡下人，谁是城里人。

如今渡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女人脚下的这座大桥。大桥这头是县城，大桥那头是孟家渡小镇。

自打有了这座公路桥，孟家渡从此被冷落，与普通的乡村没有什么区别了。因为七里八乡的乡下人再也不必经孟家渡村到渡口等候渡船过河了，全都走大桥上过往。

每日里，大桥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而你却很难分清楚，哪是乡下人，哪是城里人。就像此刻站在大桥之上的这个女人，从衣着打扮上看，谁能说得清她是城里人还乡下人呢？

尽管是晚上，尽管路灯昏暗，夜幕笼罩，我们看不清她的容颜，但从她那苗条的身子，修长的大腿，长长的卷发，高跟鞋……还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谁也不会怀疑她是城里人。然而，的的确确她就是乡下人，一个乡下女子！

她叫珍珠，就住在桥头孟家渡小镇上，是孟家渡孟宝根的大儿媳妇，孟大牛的妻子。

尽管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今年三十好几了，但看上去还很年轻、漂亮，有一种年轻少妇特有的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