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干嘛？”

“换上。”他指着他手里的一堆衣服。

我就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是那么放心地听他的话。

营业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她跟了进来，表示要帮我忙。她闻着我脱下的衣服直皱眉，那上边一定夹杂着我的汗味和尘土的味道，我很不好意思。可是当我穿上他给我挑选的新衣服，她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听见，他在外边叫唤营业员，当她再次进来的时候，给我拿进来一双黑色的皮鞋。里边还放着一双花边的白袜子。好细心的男孩。

我被带出来的时候，他正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杂志，听见声音抬头一看，他似乎有些吃惊，他从上到下把我打量着，他就笑了：“哈哈，很好，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拿出钱夹问营业员：“多少钱？”

“三百二十六元。”营业员回答。

他开始数钱，我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阻止：“对不起，我身上只有二十元，我还没找到工作，我没钱。”三百二十六元，这个数字的确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送你的。”他已经把钱递给那个女孩。

我看着他，我想，我干嘛要他送我衣服呢？

他见我那呆呆的傻样就说：“你刚才的样子会让人以为你是捡破烂的，和这个城市有些不相匹配。”

那个营业员就“扑哧”一声，很放肆地笑了。

我知道他没有瞎说，我满身尘土，头发蓬乱，衣服的最后一粒纽扣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裤子的膝盖上是黄黄的，洗不掉的辣菜根汁水，那双破鞋就别提了。贫穷并不是耻辱。可是那和我同龄的营业员的笑声却让我觉得很刺耳。我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忽然一种强烈的自尊就拥上心头。我转身回到更衣室，可是我原来的衣服居然不见了。我走出来大声问营业员：“我的衣服呢？”

“喔？我以为你不要了，扔在垃圾桶里了。”

“你？”深海人就是这样看不起人吗？可以随便把人的东西扔掉？我开始在包袱里寻找干净的衣服。

“你干嘛？”他问我。

“我不需要别人不明不白地送我衣服。”我的声音虽然很低，可是口气却是不卑不亢的。

“别这样，我向你道歉。”他按住了我的手：“我是好意。出门时，师母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她身体不好，我这样做也是为她做事。木棉，对不起，请相信我没有恶意。”从镜子的反光里，我终于看见他那真诚的眼神。我的心不觉一动，在我的记忆里，这样真诚的眼神仿佛只有刘大鹏才会有。

“这样，今天我给你记一笔，以后等你找到工作，连本带利一起还我？”他的口气不再是刚才那般狂傲，变得极其小心起来。

我在我的包袱里翻了老半天，也没找着一套比扔掉的那套更好的衣服，想了想，也只能这样妥协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