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拱手河山只为君(6)
作者:东宫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360

卞沧海轻轻飘落在林微的面前,绝美面容犹如初见。他一眼也没有看释云飞倒在地上的尸体,在林微面前蹲下身子,单膝着地,面无表情的道:“陛下,您的脸脏了。”

林微握剑的手一点却是也没有松,指节泛白。脸上缓缓泛出一丝笑容:“是朕疏忽了,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卞沧海看了林微一眼,眼神淡然,清凉如水。也许并没有包含太多感情在其中,但是林微始终觉得,这个人太冷太冷,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人心中发寒。偏生这样冰冷的人,此刻说出的却是这般信誓旦旦的话:“因为属下有责任保护陛下。”

林微忽然很想冷笑,在她需要保护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受伤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对释云飞举起利剑的时候你的在哪里?

不过现在她只是道:“如此有劳了,朕现在正好需要帮忙。”

“这是属下应当的。”卞沧海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理所当然的话从口中说出,仿佛一直以来便是这样,又仿佛是林微最虔诚的仆人。

林微恍然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眼神微凝。她抿了抿几乎干裂的嘴唇,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出现。”

也许,这句话还是有说出来的必要,有些事还是需要确定一下。“因为属下想要知道,您是否有资格成为属下的主人。”卞沧海一口一个属下,似乎已经告诉了林微他的答案。

“那结果呢?”林微说。

“您就是属下的主人。”卞沧海低下头,发丝垂地:“但凭陛下差遣。万死不辞。”

林微怔忪片刻,看了眼躺在地上再无生气地释云飞,又看了眼面前的这个人,忽然很想笑。这个美丽高傲的男子就这样在她面前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发誓效忠。

原来。曾经。许久以前百思不得其解地东西。就这样有了答案。许久以前渴望得到地东西。就来地这样简单。

而为了跨出这样简单地一步。自己又付出了怎样地代价?

可笑。可叹。

卞沧海想要确定地是什么?是这样地自己。可以让双手沾染鲜血地自己么?那他和释云飞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丘之貉。

林微抬眼看了他片刻。终于大声笑了出来。然后再也不理那个男人。也没有了握住利剑地力气。长剑掉落在地上发出厚重地沉闷地声音。敲击在人地心上。余音缭绕。

她缓缓走到释云飞地面前。看着他苍白地面孔和鲜血交织。

就在片刻之前,林微没有勇气走过来,但是现在她可以。也许卞沧海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一个理由而已。但是林微没必要再害怕一个死人,她再也不必要害怕什么。

她缓缓蹲下来,伸手抚上了释云飞的脸,似乎还留有余温,他就像睡着了一般,表情是那样地安静和恬然,如同一幅最美丽的画卷。但是林微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而她,从此无所畏惧。

况且……身后不是还有一个貌似很厉害的玄衣卫么?虽然在此之前他弃自己于不顾,未曾出现。但是林微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要他现在效忠于自己就好。

不论什么。想要得到,总要付出相等的代价。

而这,就是她的代价而已。

林微张开嘴,无声的道。

你会后悔的,我一定说到做到。所以,你就算死了。也别想安心。因为我不会这样轻易的原谅你。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救赎了么?做梦。

她收回自己地手,轻轻的笑了笑。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未免太凉,太冷,太过于绝望。

这种笑容,是林微很久很久以前,绝对不会想到的。

每个人一生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权利,以前林微拥有幸福的权利。但是她不能自主。现在的她有了自主地希望。却再也失去了获得幸福的权利。至少在很多年后,都是这样……

而很多事。她毕竟无法释怀。

时间如果真的能冲淡一切的话,这次林微需要亲自去经历,去感受才能知道结果。

“陛下。”卞沧海清冷质感的声音在林微的身后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林微微微一怔,回头对他笑道:“此人大逆不道,谋害忠良,居心不轨。现已伏诛,于城门悬挂十日,以儆效尤。”她缓缓说出这句话,然后觉得好像最后一点过去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两个人生,两个自己,也许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就开始了,只是一直不肯面对的是谁?

卞沧海点头答是,双手一伸,面色坦然地带着释云飞地尸体离开了这里。除了满地狼藉,鲜血长剑。再没有别人。

林微紧了紧自己的衣领,愣愣地看了房间半晌,忽然又觉得很是不舒服。

“来人!”她道。

果然又有新的宫女战战兢兢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满脸惊恐的神色,显然是知道刚刚这里便死了一个自己这样的人。

“把这里都清理干净,看着心烦。”林微面无表情的道,声音冷冷的。“还有,没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朕。”

林微说完这些就倒回床上去睡了,她真的很困很困。

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唯独是太真实了,真实的可怕。人本能是会自我保护的。睡眠也许是逃避现实的一个好方法。至少……现在她还能睡,等到连睡觉都是一种折磨地时候,林微也许就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了。

她想起以前同学和她说的笑言。同学老是笑话林微爱睡懒觉,说整个寝室就她最喜欢睡,说嗜睡在心理学上是一种逃避现实的表现。林微一笑置否,她不过是喜欢床上的感觉罢了,她太懒,喜欢在床上看书,床上吃东西,床上做白日梦。

但是现在呢?她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否认别人么?林微轻轻的笑了笑,逃避又怎么样。谁没有一点不愿想起的东西……

接着她又想起和左闲庭的约定,此刻听起来如此可笑。离开这里么?已经太晚了……

她再也不会离开这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她再也不会想要逃,再也不会想要走。再也没有资格说要回家。

释云飞,你终究还是成功了。

林微可以累了就去睡,但是别人可不行。

昨夜的那一场腥风血雨,不过是一场前奏而已。真正地清洗现在才开始,但是这些都不用林微担心,自然有人帮她代劳。

卞沧海其实一直在等待今天。等了很久很久……

他亲眼看着一幕幕事情的发生,冷眼旁观。这些。仅仅是他和释云飞之间协议的一部分而已,结果……应该是没有让他失望吧。

除了在看到林微表情的那一刹那,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有失望。

其实一开始,白景熙就是他唯一地选择,白辰御此人……永远不会成为他效忠的对象。两个完全拍不响的人,自然不需要他多做考虑,他还没有无聊到那种地步。

但是如今的女皇陛下呢?记得刚开始的时候……释云飞说可以,他还持着怀疑的态度。

所以,他一直看着。

看她流落街头。看她呆呆的生气,看她伤心,看她欢乐,看她嘴角地笑容,看她绝望的举起剑……卞沧海冷硬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但是又不像是在笑。

如此的僵硬。生疏,诡异。

但是释云飞有一点说的没错,他说她可以做到,他说他会亲自证明给他看。现在卞沧海看到了,这个女人虽然总喜欢将自己藏在乌龟壳里不出来。但是一旦没有了那层保护,就必须学会面对,学会成长。他曾以为她会崩溃,永远都长不大。但是她让他看到了人最坚韧的一面,所以她一定可以成长。成长……

只是。怎样才不会走上白景熙的老路,冷血真的是必须的么?

对于冷血。自己真是深有体会,这样地人可以做侩子手,却不适合做帝王。比如自己。

卞沧海问过释云飞这个问题,可是他却笑着没有再说话,到现在他都没有回答,就已经离开了。

但是最终卞沧海还是选择相信,因为当时释云飞那自信的笑容。也许,他真是最了解女皇的人。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了解……

但是正因为他最了解,所以他选择离去,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

卞沧海相信自己会是一个合格的玄衣卫,世代守卫白氏族人,而现在,仅仅是白景熙。他甚至,不需要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甚至哪怕知道,也永远不会说出来,她只是他的女皇。以后都不会改变,他一生只会做一次抉择,一次就是一生。

卞沧海一边想着这些,手上动作却是一点都没有慢下来,当最后一个人倒在他地面前,他轻轻擦拭剑上的血迹,居然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比起刚才显的生动了不少,也自然了不少。玄衣卫中可没有一个眼神不好的,这惊鸿一现的笑容没有躲过别人的眼光,直直将所有人都给惊呆了。卞沧海居然会笑。

更可怕的是,这个侩子手居然笑起来如此倾国倾城。

“主上,万皇城中一共一百二十七户已经全部抄家完毕,反抗者杀无赦。男子一个没有放过,女子皆都流放。”有人在旁道,那声音中的冷漠和卞沧海如出一辙。只稍微生硬了一点。真真让人怀疑玄衣卫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

卞沧海点了点头,道:“流放者连夜送出京城,在明早之前将所有的继任者准备好。一切就绪。”

那人点头应是,迅捷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其实,林微有一点猜错了。这次血染京都,可不是释云飞一个人地计划,也不是他有能力设计的。没有人能在女皇地眼皮底下作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何况时间如此之长,牵扯如此之大。

白景熙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替换掉所有看不顺眼的棋子。用自己的心腹代替,他们绝对服从女皇,信任女皇,不会违背女皇的任何意愿。

在林微来之前。一切都已经开始了。

当然,朝堂不是一家之言,所以在玄衣卫的长期观察下,总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参加昨夜的晚宴。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万钧之势,却又举重若轻。

这场有预谋地混乱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三日两夜的功夫,一切都开始重新就位,沿着应有的轨迹运转起来。世界不会因为一些人地死亡就从此停止运转。

连续两日的屠杀,并没有让卞沧海的白衣因此染上血迹,林微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现在就和他一样。

有着最美丽的外表,光鲜亮丽,但是却再没有心了。

所以,才是那样冷的吧。从内到外,彻彻底底的冷。她忽然有些理解他了,有些知道他地感受,有些……明白眼前这个男人。

而当卞沧海跪在她的面前,诉述着这几天来的所有事。林微知道,至少现在。这里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的所作所为。

她已然是名副其实的女皇,也许这个国家还有很多的问题,但是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她相信。

如今也不觉得白景熙的所作所为令她意外。那个女人,如此强势,如此张狂……又怎能允许自己被任何因素所牵制呢,眼中又怎能揉下沙子,留下那些倚老卖老,事事看自己不顺眼的家伙呢。

白景熙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萧子非。那个她唯一爱过地男人。

也许所有人都以为她忘了。也许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年少轻狂。甚至当初林微就是这样想的。可还有一个人知道她是真的陷进去了。

那就是释云飞。他替她保守了这个秘密。也是他说白景熙绝不会爱上他的原因。

而现在林微也知道了。

否则,是什么支撑一个女人实行这样庞大的计划?雪洗京城所有权贵。为的不过是自己手中绝对地权利。

女人不是男人。有时候会心软,但是一旦遇到事情,也许比男人更为坚韧,更为……

更为执着……

林微轻轻抚摸手中的剑,自从那日之后,她就喜欢佩戴这把剑在身上,不是为了记住什么。仅仅是因为喜欢,虽然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武林高手,但是至少……

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她让人连夜赶工,重新打造了一次,剑身更薄,也更轻。去掉了剑柄上过多的点缀,整个感觉看起来便更加冷硬,可是林微喜欢,她觉得这样更适合自己。

“左闲庭呢?”林微道,也不看眼前的卞沧海,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道:“他一直称病不出?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卞沧海微微沉吟,“属下并不知他的打算。”这个清冷的男人虽然臣服在林微的脚下,却始终不改他的冷漠。

有时候林微甚至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真正地主人。如果自己还是以前地林微,也许他早就放弃了自己……

又或许,这个人外表太冷,自己永远都看不透。

这种如走钢丝一般的关系,必须小心翼翼地去维持。说到底,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不是相互利用呢?林微开始喜欢从这样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这样会让她觉得好受,似乎可以减少那微不可言的罪恶感。

她也无意去真的看懂卞沧海,她只需要一个有用地手下。

又比如现在。左闲庭的话对自己可以一点诱惑力都没有了呢。什么离开,真是可笑……

释云飞虽然除掉了眼下京城中所有的反对势力,可是四方藩王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来,那么在眼前这种时刻,留在宫中的公子们显然就成了很好的挟制。

况且,经过了一番整理,和几日前的血夜一起除掉的后宫男宠也不在少数,总不能全家被灭,还独留一根苗养在皇宫等着算计自己吧?如今除了几位王族世子。世代权贵,只有一些安分守己没有什么背景势力的男宠被留了下来。

“他现在不想出现也没有关系,不过给朕看好了,这万皇城中要走的一个不要留。不该走地一个也不能放走。”林微缓缓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万一那些王爷们不安分怎么办?至少儿子还在她的手中呢。现在可不能给自己出乱子。

“是,陛下。”卞沧海道,淡淡看了林微一眼,黑眸深深,犹如无底深潭。

林微抬眼看了看卞沧海,忽然勾唇一笑,道:“你以前的身份就不错。但是如今既然深地帝王宠幸,又有幸一直伴在君侧,就不要老是冷着一张脸。”

“否则别人看了,还以为朕就是喜欢你这种模样。整天给自己脸色看呢。”林微笑了笑,“沧海公子。朕不是受虐狂。”

卞沧海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调戏了,但是又好像不是?这要求似乎理所当然。于是顿了半晌,终于咧嘴笑了一笑。

林微定定一看,也不掩饰失望的神色。道:“你下去吧。”

卞沧海收敛脸上的表情,随即又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心中居然也有一松的感觉,但是又有一点点地失望,这些自然是林微不知道的。否则她如果知道自己能让冰山动容,岂不是要惊吓至死?

但是现在,她只是不想看到卞沧海。看到这个也许以后……会是自己同类的家伙。

她微微阖上眼帘,小憩的片刻,居然想到了沈言青。

这个人,是绝对不会真的爱上自己的,是绝对不会真的妥协的。释云飞之事在前,林微哪还敢相信所谓的感情,真是可笑。

所以他所做地一切,必定有自己的目的。

以前自己尚可以视而不见,自欺欺人。但是现在却不可以。这个隐患。林微现在不想留。所以,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初见总是深刻的。难以忘怀的。林微如果说自己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未免虚伪,但是说有,又是假话,她不爱他。

微微冷笑,好在,如今她还有什么做不到地呢?

林微让身边掌事的大太监过来,拟了一份圣旨:“皇夫因前日之事颇受惊吓,现移居重云峰养病,择日启程。”

这种人还是放的远远的比较好,没有自己的允许,归来之日遥遥无期。所以无论是你真的走,还是假的走,至少在名义之上是玩不了什么花样。休想在这个时候以皇夫的身份插手什么!

林微拟完圣旨,才终于稍稍安心,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样的隐患就该放地远远地。

用过晚膳之后林微才想起来,释云飞的尸体被自己亲口命令悬挂示众,如今这几日风吹雨淋,也不知怎样。

忽然低下头来,觉得手心有些疼,却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抓地。为什么这样用力?难道自己很残忍么?做了这样的事。

林微安慰自己,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正准备将这件事彻底丢到脑后,外面忽然来了人,急匆匆的模样。递给她一封折子,随后便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

林微放下手中的折子,冷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手心的痛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林微冷笑一声:“连一个尸体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哦呵呵呵呵醉觉得自己真是勤劳小蜜蜂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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